龙翎一月未归,与龙夷在战地僵持不下。时逢秋虎,两方在烈日下作战数天,已显疲怠之态。路遥方知马力,宋梁形势不日便要见分水岭。龙珥于数日前坐上马车,怀抱一袋糖果去寻她那二位哥哥了,算来近两日应当到了。龙家小妹欢喜得不行,将小脑袋靠在车帘边,不停地张望帘外风景。三兄妹自仙承一散,各事其主,分别两载有余,终要迎来聚首之日。
反观平原一带,接连小雨。几场绵密秋雨过后,已显深秋味道。连日细雨引得公主倦意满满,好似在她根根长睫间布了一片水汽,压得眼帘抬不起来。好叫那一双美目,释尽了秋日乏闷滋味。张子娥得知此事,便邀她去小林散步,称山中有一瀑布,可涤心虑。公主眼波一闪,欣然应允。
是日破晓,二人并肩闲步于山间石板路。是时有雨初霁,路阶上水汽未散,每行一步,都似能听到软底缎靴下碾过雨水的潮音。不觉间,鞋底已是微润。
此地虽荒疏无章,但胜在天然灵秀——两旁秋竹夹道,云烟荡竹海,萝蔓倚瘦枝,最绝当属轻盈裙裾,微微一摇,则伴林间水落声滴答不断,即刻有了野游时吟风弄月、挥毫联诗那般雅味。只可惜二位身在尘世,手染权力,思结俗务,非那些个可尽兴啜茗清谈的文人雅士。
对良辰美景而谈功名利禄,不知是否可怜了一山动人秋色?
「先生为何想要相印?」
张子娥低头委婉一笑道:「在下拿不了玺印。」
公主听后不禁以袖掩面而笑。这人从不正面回答问题,纵是问得再直接,也问不出个什么。她笑罢垂下袖子,将话接了下去:「先生有龙,就不曾想过握住玺印的滋味?」
公主擅长在不经意间施压,声音虽归为柔顺大类,却又因语调过于婉转而添了不少压力,再配上秀眉微挑,明眸暗勾,能将心下无事之人逼出几分退缩之势。
张子娥退了一步,倒不是为公主所迫,她只是为了对这个逼问表示应有的尊重。
择取适当时机示个弱,总不能仗着满腹聪明,事事得寸进尺。
张狂如之,亦知此理。特别是在此际,几乎可以瞥见话锋架于颈上。
只见她笑着摆手答道:「公主这话说的,不管在下是否想过,此处不是都该答不曾吗?」
「先生竟还有所顾虑?你可从来都没与本宫说过什么客套话。」公主眼中收了笑意,未再追问,不过是挥了挥衣袖继续向前走。方才一步石阶伴着一问一答,忽然到此处便断了。张子娥大约明白这个沉默意味着什么,公主在等她坦白。张子娥沉吟数步,后启语说道:「龙珥她是个意外。」
仙承阁隐于群山之中,无人知晓方位,来宾前往降龙时皆须蒙眼坐在小车里,饮下一杯仙承门童送来的安神水。所以,也有人说仙承阁或在仙界,不在人间。
而张子娥知道,仙承阁就在人间。她奉尘虚之命云游,途径一高山,为其奇绝秀美所吸引,驻足仰望天空时,见云雾中疑有何物影绰。正当她伸手挥去眼前山雾想看个明白,忽然掌中感到一阵温热,敛手一看,竟有一块玉石落在掌心。她反复察看,见玉石色泽清透,温润无比,以为神奇,遂将其收于袖中。张子娥有所不知,如此便算是礼成。
这一幕,恰好被在坐地上哭泣的公主撞见。
隔日仙承阁举行降龙仪式,仅有双龙现世,小龙二去向成谜,一时众说纷纭。
而众人皆在议论的小龙二,于那日夜里由玉石化作一个白嫩小女娃,扑闪着大眼睛,蹑手蹑脚地挤进一床薄被,在一位气质清冷的姑娘耳边奶声奶气地说她叫龙珥。
张子娥未有一点隐瞒,一五一十告诉了公主。公主听后抿唇一笑,她其实不太想知道。有时候想象更为美好,将那天把她从命运泥潭里拉出来的希望解释为一场意外,落在了实际上,却也失了意境。眼前这位拐走小龙的女子虽无夺取天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