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含香阁,钦红颜剥着盘中水果,偶尔往自个儿口里塞一个,偶尔往李明珏嘴里送一个。李明珏侧卧在佳人腿上,来的一概接下。此刻她百无聊赖,只管恁偎沉腻在幽香软软温柔乡,时以食指轻勾墨黑长发,弄散发髻,时轻扯衣带,一圈圈卷起,一段段放下。钦红颜不问不理,虚敛着媚容艳态,恣其荒唐。根根葱指纤细灵巧地伺候着蜜柑,指甲微微嵌在果肉里,一抹橘色生得明艳夺人,几缕汁水满溢在瘦骨玉肌,场面着实可口。李明珏逆着光瞧见了,遥想兴许指甲缝里的果汁更为清甜,便眯着眼,一手擒住了弱白冰腕,将小瓣蜜柑同手指一同送入了口中,重咬果肉,果汁四溅,轻咬柔荑,不得一声轻颤。她品着,觉得这样的手福薄,须好生养着。
钦红颜早就不是脸上会泛红的那种小姑娘了,她自若地收了手,轻舔了一下指尖残余果味,一双素手放入青色盛水斗笠碗,洗了洗,又用帕子擦干了,继续为李明珏剥下一颗葡萄。
她们这样的关系已经七八年了,钦红颜都有些记不清了。
李明珏好女色,此事天下皆知。列国王侯,闹市茶肆,都流传着这么唯一一位女藩王各种版本的风流事迹。李明珏丝毫不在意这些,她起兴了会乔装成市井模样,去说书的巷子里听别人讲自己的故事,偶尔豪掷一笔。
钦红颜想起第一次遇见李明珏的时候,她爱女人好像只是一个传闻,这么说来确是自己把那个传闻给坐实的。那时候李明珏已经同如今一般,满眼自傲轻纵,又掺了刻入骨子的孤独。她听说书人讲过十九岁的李明珏,天顺八年,时值漠北部落相争,远嫁和亲的明珞公主生死不明。李明珏只身策马亲赴帝京请兵三千,大破胡人,是何等的少年意气,连垂髫小儿口中念的都是她的事迹。
后来李明珏就变了,变成了现在这样。
钦红颜打小就在风尘地长大,娘也是风尘女子,后来跟了个什么贵人,便不要她了。她承了祖业,浸淫风月,自生了一副天然媚骨,一颦一笑,一魂一魄都勾人,谁都把她当个宝贝。男人都吃钦红颜这一套,有人哭着要为她赎身,钦红颜半掩着碎帘回绝了。或许是她喜欢这生她养她滋长她的含香阁,又或许是那些人不够她喜欢。
那回她在露台上,来了个胡商揩油还不给钱,死死揪着落下红痕的手不放,花街柳巷没法子,钦红颜反抗不得,只好一味地用着媚态。李明珏御马轻裘恰经此处,一松辔,折腰射落胯上胡风皮囊,大小金银币自上而下倾泻如流,台下登时一片哄抢。
李明珏上楼,信手甩袖,一招将那胡商按在地上,怒声说道:「准尔等来诀洛城经商,没准尔等欺我魏人。」话罢抬脚,踹那玩意于五尺开外,叫他滚。李明珏生平最厌胡人,胡人抢走她最爱的阿姐。她打的是兵卒,对平民百姓还算宽容。但宽容,不代表纵容。
李明珏旋即展颜,消遣之余瞥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钦红颜,金簪斜坠,酒容红嫩,苏芳轻绢铺地,如一池碎了的红莲。李明珏微微弯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美色,拾起地上的箭,用箭尾翎羽挑着她的下巴,问道:「你们这有什么?」
花柳之地,还能有什么?
钦红颜细看这个女子的容貌,金相玉质一般的世外标格,两眸裹了平常人家寻不来的轩豁倜傥,剑眉磊落,一抑一扬之间尽是纵佚不羁。钦红颜着实愣了一番,她见过一缕儿达官贵人,无一人有此风流气度,面前之人,究竟是何许人。
李明珏见她无话,抬眼瞧见了一铜胎掐丝果盘,俯身一把将她抱起,揽在怀里,在她耳边说:「还请姑娘为我剥个水果。」
后来李明珏三天没从含香阁里出来,整个诀洛城漫天都是说书人泚笔所染的新篇章。而王殿里李守玉看着空虚的王座,听着流言蜚语,拧紧眉毛不语。
自那以后李明珏就同开窍了一般,经常送烟尘女子去寝殿拂弄凤枕鸳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