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施安见施琅手背慢慢渗出鲜血,拿起手帕又想要替他包扎,蓦地听到芦荻丛中响起几声凄厉惨呼,宛若狼哭鬼嚎分外瘆人,接着就寂静无声,不禁吓了一跳,手帕飘落掉入黄泥坑里。施琅也是大吃一惊,腾地跳起身,右手紧紧握住船桨,全神戒备。
芦荻丛中沙沙作响,似有野兽在里面行走,不一会两簇芦荻向外一分,慢慢走出两人。前面的三十来岁年纪,衣着普通,身材魁梧,浓眉大眼,颇有燕赵男儿的豪迈气概,只是神情阴郁,面染风霜,头发微现灰白,瞧上去比施琅还是憔悴。后面的手长脚大,赤着双足,乱糟糟胡须遮住大半面颊,肩上扛着根与施琅一般无二的船桨,却是曾在茶棚为施大宣鸣不平的刘白条,原本缠在腰间的破烂布衫已穿在身上,虽然破洞间露出大块黝黑肌肉,却也聊胜于无。
施琅见到刘白条不禁一怔,目光略一停留,便转到阴郁男子身上。见他腰间挎着把狭长腰刀,刀背厚重,比普通腰刀微有弧度,感觉有些眼熟,细细打量一番,忽地忆起一物,面色大变,脱口叫道:“绣春刀!”蹬蹬蹬倒退三步,双手牢牢捏紧船桨,眼里全是戒备神色。
绣春刀是大明锦衣卫制式佩刀,与明军腰刀略有差别,寻常人不易分辨。阴郁男子见施琅一口叫出绣春刀,有些出乎意料,深深瞧了施琅一眼,微笑道:“施将军居然能够认出绣春刀,算得上见多识广。”
施琅冷哼道:“当年施琅奉国姓爷将令带兵到广东勤王,曾蒙锦衣卫密探传递情报,破了鞑子郝尚久十万大军,好歹对绣春刀留有印象。阁下佩带绣春刀,莫非出身锦衣卫?”
锦衣卫由明太祖朱元璋创建,职掌侦缉刺探缉捕不法,可以风闻办案先斩后奏,缇骑到处官吏百姓无不闻风色变。随着明朝灭亡,庞大的锦衣卫早已烟消云散,成为历史。阴郁男子听施琅提起锦衣卫密探传递情报,面现缅怀神色,缓缓点头道:“在下徐文宏,曾任职锦衣卫北镇抚司,现在国姓爷帐下办事,见过施将军。”说着拱手行礼,甚是利落。
见阴郁男子徐文宏举止有礼,似乎没有敌意,施琅稍觉放心,抱着船桨还了一礼。锦衣卫是明太祖朱元璋侍卫亲军,缇骑横行天下二百多年,抓捕文武官员无数,冷酷铁血可止小儿夜啼,施琅虽然素来胆大,却也不敢轻忽。
施安缩在施琅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目光好奇打量徐文宏,瞧着两人对答。
刘白条站在徐文宏身后,粗大船桨拄在地上,圆睁怪眼望向施琅,听到施将军三字身子陡震,铜铃大眼满是欢喜神色,指着施琅问徐文宏道:“徐佥事,他就是海霹雳施琅将军?!怎么——跟王大哥讲的有些不太像?”
徐文宏笑道:“如假包换海霹雳,只是乔装改扮瞒人耳目而已。我让你来还扭扭捏捏不太愿意,这下高兴了吧?”
施琅吃了一惊,徐文宏居然一眼瞧破自己乔装改扮,招子果真雪亮。随即想起他出身锦衣卫,为之释然。
刘白条抬手搔搔脏成一团的乱发,咧着大嘴鸡啄米般点头,“当然愿意。施将军是出了名的水里好汉,精忠报国,跟混江龙李俊同样厉害。刘白条能够跟随施琅将军,是娘老子拜菩萨都求不来的天大福份。”想到居然能够见着海霹雳,还能服侍同行,乐得咧开大嘴,跨前一大步,扔下船桨扑通跪倒,“小人刘顺见过施将军。”咚咚咚用力磕了三个响头。
施琅有些莫明其妙,忙伸手扶起,目光炯炯望向徐文宏。徐文宏见这浑人讲话颠三倒四,嘴角不禁露出笑意,道:“施将军,你乔装改扮本可瞒人耳目,只是做事不够小心,居然让察言司探事瞧出破绽,暗地辍了上来。方才已有两名探事躲在芦荻丛中监视,另一名回去禀报抓人。幸亏迎面撞上我,哄他带路杀人灭口,否则施将军堂堂大好男儿,还不让探事生擒活捉了去。”
听到这话施琅不禁惊出身冷汗,细细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