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朝阳大殿后,望着鱼贯而出的官员,秦云在台阶上站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论是平时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每个人经过秦云身侧时,都是低下头颅,脚步匆匆,生怕与这位督查院的秦大人扯上丝毫关系。
或许在他们眼里,若想牢牢的站在姜然的羽翼之后,首要的就是避开这位秦大人。
趋利避害,这是世人的常态,更是这些官员的存身之法。
秦云混迹朝堂二十余年,对官场百态早已看透,也能够理解这些官员为了自身权势与性命做出的选择。
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这诺大的天风国,诺大的朝堂。
为何找寻不到一个真正忠于陛下的人?
就连陛下极其信任的户部侍郎江叹之,也对今日朝政之事一言不发。
正在此时,江叹之走至秦云身侧,乐呵呵道:秦大人,是否有一种被所有人背弃的感觉?
背弃,真谈不上。
苍凉,倒是有些。
秦云轻轻叹口气,微微摇头,朝堂诸位官员,皆有着自己心底的小算计,老夫不能左右他们的想法,也从未想过要去左右他们的心思。只是......老夫实在想不通,陛下乃是天下最圣明之帝王,吞吐天地,有着雄霸天下的壮志,却是如此不得人心。反倒是二皇子姜然,不知用了些什么手段,轻易便将他们凝聚在了一起。
若是真正有忠心陛下之人,在得到陛下被北沧国截杀的那一刻,就该在朝堂上提出派遣大军讨伐北沧国,倾尽全国之力,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秦云正处于风口浪尖,督查院又不能涉及征伐,自然不能过多的参与此事。
大皇子姜承手握南疆大权,不会听从朝廷的命令,讨伐北沧之事,便是笑谈。
但即便此事是笑谈,也该拿出来好好说一说。
这关系到一国之尊严,若是一个国家连尊严都没有了,又谈何称霸天下?
今日朝堂竟无人提及此事,仿佛轻易地便让这件事过去了,此种情景,让秦云心里凉了半截。
江叹之轻轻一笑,拍了拍秦云的肩膀,感慨道:这些人或许曾经热血过,也曾有好好做一番大事的决心和毅力,但是二十余年的安逸让他们渐渐腐朽了,腐朽了啊......这比毫无才干还要可怕。
陛下,却有天下凝一之野望。而这满朝官员,他们只想过和平的日子,只想维持好自己的权势和财富,因此,他们不会忠于陛下,所以陛下坠崖陨落的消息传过来,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莫看他们如今对二皇子这般忠诚,一旦局势有变,最先推翻二皇子的,就是这些腐朽的官员。
腐朽?秦云神色一怔,自己何尝不是已经腐朽了,这或许是每一个身居高位之人,最终的宿命。
于是,秦云对江叹之高看了两眼,没想到这个朝堂搅屎棍,竟是有着这般毒辣的眼光。
此番说辞,极为犀利,一针见血。
江大人是忠于陛下,还是忠于自己?秦云目光复杂,轻声问道。
江叹之偏头看向秦云,摆手道:我与你们不同,秦大人忠于陛下,满朝文武忠于自己,而我江家,从来都是忠于天风国。
秦云苦涩笑道:天风国正在老去,没有人救得了他。
若把国家比作一个人,那么国家的众多官员就是这个人身上的血肉皮骨。
血肉皮骨渐渐腐朽,那么这个人就会迅速老去,直至死亡。
江叹之满怀深意的看了眼秦云,斩钉截铁道:我江家,不允许天风国渐渐老去,为此愿倾尽我江家天下之财力。
在陛下仍是太子时,秦云与江叹之便是陛下的朝臣,二人也曾是挚友,也曾深夜酒谈。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二人手里握着的权力与财富越来越恐怖,在皇帝陛下有意无意的几番打压下,二人便渐渐越行越远,终至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