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夕言后背靠在椅子上,往浴室里看了看,那地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男人,让他叹了口气,一时间啼笑皆非。
闻夕言这辈子生来平顺,医学泰斗之孙、世家公子,爷爷父亲伯父叔叔都在医科各个领域享有声誉,他也不负众望,生来就是吃这口饭的,20岁医科大学荣誉毕业,一心从军,报效祖国,不但考进了特种兵部队的新兵营不说,还位列孔雀旗第七名,人生像是开了挂一般,朝他展开无比绚烂的未来蓝图。
接着,上天就开始跟他恶作剧了,先是协同作战时误杀了最好的朋友,让他患上了开枪ptsd,黯淡退出军队,紧接着第二年,阿诺德起军造反,他眼睁睁地看着昔日战友们上了战场,浴血奋战,大多有去无回,而他只能带着歉疚困顿在医院里。
好在他天资聪颖,医学造诣上极具天赋,复员后不到3年就被方匀从众多年轻医生里看中,紧接着把他收入关门弟子,悉心栽培,倾囊相授,闻士兵成为了闻医生后,犹如坐火箭一般扶摇直上,接着是闻副主任,闻主任,闻教授,他26岁时已不靠父辈之名而在医学界堪堪站得住脚,甚至还成为方匀恩师之子,方倾的小师父。
鲜花,掌声,荣誉,他的美好生活似乎又来了,可战争就在远方,他不能像驻地人民一般无忧无虑,那颗沉睡着的报国心催促着他应了方倾的邀请去了平生最不愿去的新兵营里,也春心大动、邂逅了短暂的爱情,王俊符合他对Omega的所有希冀和向往,他也告白成功了,结果……
差点儿被尊贵的王子殿下打死。
这好不容易过境千帆,心态放平,坦然接受了王俊的选择,也释然了,放下了,又突然遇到一个20出头的壮汉愣头青疯狂示爱,把他像个Omega似的抱着狂啃。
这他妈什么世道啊……
让我委身于一个Alpha?那还不如去死算了。
闻夕言伸出中指,按了按自己红肿的下唇,微微蹙眉,伸手去桌子上拿了杯茶,仰头喝掉,冲淡口里那淡淡的松香味儿,内心翻滚着长达一万字、没有一句重复的脏话。
四个小时后,浴室地上躺着的步睿诚轰隆一声蹦了起来,他摸了摸头,发现自己枕着的竟然是一瓶洗发水,窗外天色已黑,不知是昨日还是今日,想起闻夕言说的“明天就走”,他推开门冲了出来。
闻夕言听到里面的声音已然站起,头皮发麻地转身靠到了桌子边沿儿,往步睿诚的反方向挪动着,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干嘛?!”
他左手往后面按住了桌子,右手抓了下裤兜的外面。
步睿诚熟悉他这个动作,两人在巴尔干地区潜伏,以及在濠城抓变异人采样的过程中,遇到危险时,不能用枪的闻夕言,就会去抓一下装着倾弹的裤兜,一副随时要发起攻击的模样。
步睿诚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倏地笑了。
还好他没走。
这四个小时的昏迷不醒步睿诚没有如闻夕言所愿“清醒”,但出来看到闻夕言这个样子,他突然明白,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了,首先,要把闻夕言稳住,不能让他走。
“我不缠着你了,闻医生。”步睿诚面上带着笑容,粗黑浓重的眉尾微微上挑,显出几分戏谑,一贯面无表情的冷酷面容,突然换上这副纡尊降贵的示好,像是给鸡正在拜年的狼。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方副将的研究,方院长又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你要是为了躲我回了驻地,那我可担待不起了。”步睿诚说。
“你知道就好,”闻夕言冷声道,“你若不是身兼要职,我会一忍再忍吗?”
“是我的错,我不逼你了,”步睿诚幽幽地看着闻夕言,眼中难以掩藏那深邃的、狠戾的、充满侵略的光,“起码,不急于这一时。”
他说完,朝闻夕言点了一下头,转身大步走出了诊疗室。
步睿诚知道这场“战役”不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