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侍郎边走边回味他这一生。
年少时也曾意气风发,指天赌誓要做出一番成就,成为家人的依靠,宗族的骄傲。后来他做到了,他一举高中,进士及第,更是被先帝称赞文章有风骨。
再后来,他辅佐幼主登基,掌一部实权,虽与人分权并立,却比任何人都要恣意畅快。
再然后呢……他是怎么走上的这条死路呢?
是了,是从大皇子出事,二皇子主动抛出橄榄枝,许诺他的嫡长孙女儿未来会成为一国之后那个时候开始的……
那是……十年前,彼时二皇子年方十一。
再后来,周司宁回京,二皇子处心积虑的想要谋娶她时,他的孙女儿曾找过他。就二皇子谋娶周司宁之事做出了论断,说二皇子若迎娶了周司宁为正妃,那便是对他食言。可若事成后,弃了周司宁而再迎她为后,那便是凉薄。怎么看,这二皇子都不会是个良人。
当时,他曾言之凿凿的告诉孙女儿,二皇子一诺千金,也绝对不会是凉薄之人。如今看来,是他老眼昏花,竟被二皇子刻意营造出的表相迷了眼。
数年前,也曾有一位友人同他说,他观二皇子有些凉薄,让他行事时记得给自己留个退路,彼时他听不进去。
如今,他信了,可也晚了。
凉薄,是啊凉薄,何止是有些凉薄,简直是天性凉薄!
罢了,既是皇上念旧,尚肯给他这把老骨头留一条活路,那他就尽力赎前罪吧。想通了这些后,左侍郎前行的步子轻快了许多,低垂的头也缓缓抬了起来。
迷途知返,赎清前罪,于家人而言,于子孙而言,未尝不是前车之鉴,未尝就不是新的开端。
至少,他的儿孙还有未来。
他庆幸,当初为表对二皇子的信任,没有送出婚书。否则现在,他的孙女儿可就没法全身而退了。
他的孙女儿啊配得起这世间最好的男儿,也是因此,他才会想要替她慕这皇后的高枝。可终归是他错了……
翌日,左侍郎大殿之上自诉罪状。
“陛下,左氏满门所有家资悉奉国库,罪臣不敢求恕,愿一死谢罪,以此警示后人莫慕虚荣,莫忘年少初衷。”
左侍郎话音刚落,皇上便看向了户部。
户部的秦大人明白皇上为何意,片刻都没犹豫的出班奏道:“陛下,经查,左侍郎数年来共挪用户部资费白银三百五十万两,今还回白银三十三万三千二百两,其他物什折价抵银二十一万六千两。犹欠银两百九十五万零八百两……”
左侍郎从袖袋之中抽出一份账薄,双手上呈道:“天盛二十三年三月十七,新安上表请银五十万两加固河堤。陛下批复后,臣领银后分文未发新安,而是将五十万两悉数借给了二皇子楚煜明。同年,十月二十,二皇子整备冬狩需银三十万两……
天盛二十四年七月十二,永宁受灾……
……
天盛二十八年,二皇子楚煜明奉命自筹银修建旧都离阳大殿,需耗银三百万两,二皇子只筹到了两百二十三万两,臣再次擅自挪银七十七万两相借。
一应账薄,及二皇子府账房签章齐备,二皇子府共欠臣白银三百一十六万两。”
说到这里时,左侍郎转头看向从他细数过往便开始满眼冷戾的二皇子,说道:“殿下,皇上限期三日,命臣将欠银悉数交还国库。臣这些年借给您的银钱,该还给臣了。”
左侍郎话语一出,满朝哗然。
抽气声更是一声连一声,不过片刻便连成一片。
左侍郎自承借银,不但一丝脏灰都没落到楚煜明身上,也没有牵连任何一人,将一切罪罚尽揽一身。
纵是如此,楚煜明仍是气得快要炸了,虽然左侍郎将罪过一身担了,可这三百多万两的银子让他一时间去哪里弄?
左彰言这个老东西,都将罪过一身担了,为什么还要弄个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