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伊稚斜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间大帐之中。转头一瞧,看见猎骄靡正坐在旁边。
猎骄靡见他醒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此子毕竟是冒顿托付于己,若是有些闪失,怕也难以交代。
伊稚斜仍然恼怒昨日之事,转回头来,只呆呆地盯着顶棚。猎骄靡笑道:“不要记恨我,我所做所为不是害你。”伊稚斜恍若无闻,不愿答话。
猎骄靡温言道:“我知道你不是不敢杀那女子,你是不愿。”伊稚斜微微点头,又听猎骄靡道:“我放了那些女人,只是下不为例。敌人不值得怜悯,你早晚要后悔的。”
伊稚斜冷峻的神情,终于稍稍缓和。他叹了一声,略带稚气地说道:“若是这天下没有战乱就好了,那样也就没有敌人。”猎骄靡轻蔑一笑,目光看向大帐之外,说道:“你这话太天真了,匈奴人、乌孙人、东胡人、月氏人、汉人,早已经用彼此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战争永远不可能停止,正如我憎恨月氏人,月氏人同样也憎恨匈奴人,如此你杀我,我杀你,恨意只会愈发放大,永不停息。”
伊稚斜一脸认真地道:“若是天下都为我匈奴人的土地,就再无战乱了。”
猎骄靡暗暗好笑,心道:“那岂不是要把我乌孙也吞并了?真是异想天开。自古以来从没哪个敢说能统一天下,汉人不能,你匈奴人也是不能!”他不愿与个少年争执,笑道:“你竟有这般志向,倒令我有些佩服。不如你我打个赌,若有朝一日你能当上单于,能征服汉人,我乌孙也甘愿成为匈奴的一个部族。”
伊稚斜少年心性,以为这天下之事,只要用心没有做不成的。旁人做不成,对自己却是大有信心。他深深点头,说道:“一言为定!”猎骄靡轻轻一笑,转身走出大帐。
此时大帐中再无旁人,伊稚斜忍不住呻/吟起来,昨日的刀伤实在太重,稍稍动弹就觉剧痛不已。刚哼唧几声,又听帐外传来脚步声响。稍时,进来一位乌孙老者,身后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孩童。伊稚斜只得强忍疼痛,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老者缓缓走近,神态十分和蔼,笑眯眯地道:“殿下,老头我是来给你上药的。”。
乌孙人之中也不全是残忍好杀者,比如面前这位老人,便是宅心仁厚,一向以行医治病为己责。他昨日看见伊稚斜的举动,大为赞同,对伊稚斜本人也是颇有好感。
伊稚斜道:“那就有劳老头儿了!”语气并不恭敬,也不带有什么敌意。老者点点头,走到床边,掀开伊稚斜腿上的被子,而后慢慢揭开那一圈厚厚的绷带。只见其下有一道深入见骨的刀口,里面血肉模糊,使人不忍直视。
“哎呀!”一声惊呼,那小男孩捂着眼睛躲在了老头的身后。伊稚斜正自紧咬后槽牙,强忍着剧痛,猛地听见惊叫声,这才注意那个小男孩,问道:“我受了伤还没有叫,你喊什么?”老头怕孙子羞于答话,笑道:“呵呵!这是老头儿我的孙子,他可没有殿下您的勇气。”
小男孩露出半张脸来,怯生生地说道:“你可真厉害!”
伊稚斜自小一直生活在匈奴王庭,常常听见讨好军臣,说他如何厉害,如何了不起,也不少有人夸赞自己,可那些话一听就是奉承之言,并非出于本心。此时听见小男孩的话语,语气十分真诚,心中一喜,问道:“你叫什么?”
小男孩答道:“我叫哈图!”伊稚斜微微点头,仔细打量着哈图,见其微微有些发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透着一股单纯,憨态可掬,十分讨喜。伊稚斜身旁几乎没有玩伴,常常孤单单一个人,偶尔与军臣玩耍,还常常受到欺辱。今天遇见哈图,对他颇有好感。
哈图也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老者连忙呵斥道:“你这臭小子太没有礼貌了,怎么能问殿下的名字?”
伊稚斜微微摆手,道:“无妨!我叫伊稚斜!”哈图被老者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