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铁般的灼烫,只有丝丝缕缕的温热暖意渡进她的心脏,还不断温养着她的身体。
穆昭见了,眉目反而都舒展开来。
他乐意见到十四娘的宝物被姜羲这样郑重对待。
“对了,如有空,去一趟云朝山吧,那里的海棠真的很美,这是十四娘说的。”
“我会去的。”姜羲再一次答应下来。
只是现在,心境又截然不同罢了。
……
穆昭要办的第二件事情,是去牢狱,见见他的好四叔。
在今日之前,穆昭只是怨,只是抗拒,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今日之后,穆昭心里,对他素来敬重的四叔就只剩下恨了。
昏暗恶臭的牢狱通道里,墙上跳跃的火光照映着穆昭徐徐前行的影子,朴素干净的衣角在地面上逶迤而过,直到来至一间牢房前,站定。
穆彻盘腿而坐,手边小桌子上放着油灯跟一杯清茶,而他却垂眸静默,似是在闭目眼神。
静谧无声的空间里,穆昭衣角扫过的唰唰声音尤为清晰。
穆彻睁开眼时,笑得清浅温润:
“十三来了,可是来送四叔的?”
“不是。”穆昭斩钉截铁地应道。
穆彻仿佛没有听到穆昭压抑在喉咙里的恨意,只是疑惑地哦了一声。
穆昭没应他,而是问:“四皇子没有准备你的鸩酒吗?”
连四叔也懒得称了。
穆彻没怎么在意:“大概会稍晚。”
“四婶和两位兄长已经上路了,他们走得毫不犹豫,比起你来……更像是南康穆氏的人,勇敢,毫无畏惧,有所担当。”
“是我对不起他们。”他轻轻地说,“不过,你阿翁应该也将我逐出南康穆氏了吧。”
“你已经知道了。”
“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可是你阿翁的亲儿子啊,与他相处几十载,怎么会不知道你阿翁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呢?他若厌了我,必然要把我这种大奸大恶之徒逐出族谱,免得玷污了穆氏的千年清誉。”
穆昭没想到,穆彻对穆宗的种种行为倒是看得透彻,连逐出族谱免损清誉都想到了。
是啊,他一向都很聪明的。
“那你不问问十四娘吗?”
穆彻闻言,笑得无比笃定:“你阿翁也应该将十四娘安排好了,大概是以假死送她离开樟州,去江南偏远小城,过一辈子富贵清闲的日子吧。这样也不错,十四娘她本来就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离开之后,说不定她能活得更好。”
“原来你连阿翁对十四娘的安排都猜到了。”
“你阿翁疼爱十四娘,定然有所不忍。”
穆昭嗤笑道:“所以这就是你能够放心笃定的原因?因为你最疼爱的十四娘逃过一劫,其他的便什么都不重要?哪怕是你的夫人,你的儿子们死了,你也能保持镇定无动于衷是吗?”
穆昭忽然想起一件似乎不甚重要的小事——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
十四娘与两个哥哥在一起玩耍,穆昭也在,十四娘不慎被七哥绊倒了,穆彻恰好经过,就见穆彻当即大怒,对着两个儿子一通斥责,看他们的眼神毫无温度。
直到伸手把摔倒在地的小穆玉姝抱起来,眼神才逐渐柔和,溢满了暖暖的明光。
两位兄长在穆彻威严下战战兢兢的样子穆昭至今仍能清晰回忆。
那时候他小,什么都不懂。
而现在他明白了。
穆昭就是偏心,他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十四娘,也把自己最柔软最良善的一面展现在女儿面前,同时也忽略了儿子们,将他们看得可有可无。
这是一种自私。
对两位兄长而言,也是一种悲哀。
“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十四娘也走了呢?”
穆彻笑意逐渐冷凝僵硬,伪装的温和从容也一点点在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