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这已经是春季中下旬,下午的阳光已经悄然染上了几丝令人心烦意乱的暑气,晒在闷头赶路的行人身上时,就让那小麦色的粗糙皮肤上渗出了更多的汗水。
这一行共有32人,包括领头的在内,身上的装扮或多或少都充斥着矛盾的气息:身上穿的亚麻短衣半旧不新,虽然称不上破烂,但却最容易受到摩擦的地方都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脚上要么穿着最便宜的草鞋,要么干脆光着,手指和脚板上都布满了厚重的老茧;好些天没有冲洗过的头发脏兮兮的,背着只够容纳少量干粮和几件衣物的简单行囊。缀在队列尾巴上的,是两架一看就手艺粗糙、只是临时搭成的板车,并且还是纯靠人力拉动。
单从连最便宜的盲马都买不起这点,就足够看出他们在经济上的窘迫。
他们就像一群在没有牧羊犬的带领下、依然默默地朝着羊圈的方向走去的温顺绵羊。
从爱恩城来到阔普尔城,再通过阔普尔城的主路赶去奥尔伯里,一共需要走上10天10夜。
可哪怕路过了奥尔伯里的城门,累得满头大汗的队伍里也没有人提过要进城休息几天,而都选择了继续闷头赶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身上可没有多余的钱和食物。
在不知道那些看起来优厚得不可思议的承诺能不能兑现的情况下,还愿意出来的这32人,无疑是在进行一场包括金钱和性命在内的豪赌。
他们通过一些常常穿行在南部城市间的商人口中,其实都得到了“奥利弗公爵治下三城间的路特别好走,而且常有卫兵巡逻,非常安全”的一致说法,可所有人都还是半信半疑。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种由贵族老爷费大钱大力地去做,却一枚铜币的过路费都不向他们收取,单纯是为了保证旅行者的安全的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在一番商量后,他们还是抵御不住那在短短几天内,就在城里的小巷到处张贴的告示的诱惑——譬如石匠,能得到月3枚金币的丰厚薪水!如果经验丰富,手艺高超,能改善现有技术的话,还能得到至少3枚金币的额外奖励!
天啊。
这是多么庞大的一笔财富啊!
哪怕是身为拥有一门能称得上‘技术’的能力的自由民,在艾恩领里,他们的日子过得也绝不宽裕。
尤其是在南部城市与王都的关系变得剑拔弩张后,底下人虽然是一无所知,但他们却明显感觉到,城堡分派下来的活计越来越重,给的薪酬却越来越少了。
大多数人还勉强忍耐时,少数人则痛苦却清醒地意识到了这点:这种强度的压榨一旦出现,让领主意识到还能进一步增加他们的劳役,情况就只会变得更糟。
他们必须尝试另谋出路了。
之前的他们还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这些条件好得简直像谎言一样的告示,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而敢出来冒这趟险的,都是家里已经有了能开始挣钱的儿子,哪怕真的一去无悔,也不至于完全活不下去的成年男人。为了尽可能地降低潜在损失,他们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带的钱币也是能少则少:平均每人身上只数得出2枚银币。
这少得可怜的钱,却包括了他们前一个月的生活开销,以及万一希望落空、回来艾恩城的路费。
不过自从艾恩城出来,心惊胆战地路过奥尔伯里,又从奥尔伯里折往格雷戈城的方向后,他们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就越来越踏实了。
他们还没见过格雷戈城的面貌,可奥尔伯里——居住在艾恩、阔普尔和简斯通三城的人们都非常清楚的是,就在短短的一年半前,它才遭受过叛军的袭击,整个领地几乎被彻底摧毁呢。
连最胆大的商人们,都一度不敢再去那座城市进行贸易。
这对三座城市的居民们的影响,也近乎是毁灭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