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康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睡，她在认真听着母亲的动静。母女两人的房间只隔着一面墙，隔音不算好，她能听见母亲一直在说着什么，但是又听不清具体内容，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康丹猜想母亲应该是跟何丽华阿姨聊天吧。她很自责，自己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一直在让母亲担心，这种拖累亲人的感觉让她很无力，像一条被脱骨的凤爪，软趴趴地陷在床里。
渐渐地，母亲说话的声音消失了，康丹听了很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她默默起床，抱着枕头推开房门，像小时候一样紧挨着母亲躺下。
“小丹，怎么还没有睡呢？”母亲的声音低哑而疲惫。
“妈，我没能像小薇一样，考个公务员，正常的结婚生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妈，对不起。”
“小丹，你没有什么需要对不起的地方，妈妈觉得你是最优秀的孩子，你名校毕业，工资又高，努力上进，都不用妈妈操心，你就是妈妈的骄傲啊。”
“妈……您说的是我的学习和事业，我对婚姻的决定是不是让您很失望？”
“哎……小丹，妈不是失望，只是担心你过得太辛苦，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可是太难了……你知道为什么你上小学的时候妈妈给你改名叫康丹吗？”
“为什么……”
“因为妈妈觉得自己命苦可能跟名字有关，康红梅，凌寒独自开，孤苦无依的，哎，妈妈就害怕你也跟我一样命苦，就给你改成了康丹，取了牡丹的‘丹’，希望你健康富贵，像温室的花朵一样，安安稳稳，幸福长大。宝儿啊，你学习上吃了很多苦，出国留学也没花家里的钱，找工作妈妈也帮不上忙，什么都靠你自己，妈妈很心疼你，现在你决定自己怀孕生孩子，生孩不易养孩难，一关更比关难，妈妈实在不忍心你吃妈妈一样的苦。”
“妈妈，您说的辛苦我能理解，苦一天，累一天，过去一天是一天，我最清楚您一个人拉扯我长大有多不容易了，我小时候抵抗力差，一去幼儿园就生病发烧，一到晚上就往高了烧，您给我喂药，量体温，抱着一宿一宿哄着熬着，不是也过来了吗？妈妈，我得了卵巢囊肿，以后怀孕的几率会很小，我现在要多赚钱，我不能把时间花在找对象上，万一找到不合适的呢？找到合适的怀不上孩子要离婚呢？拖个几年，我可能就错过做母亲的机会了。妈妈，现在是我最身强体壮的时候，我要做的是攒钱生孩子，而不是找对象，说实话，妈妈，我要是能将就，我不会等到现在了。”康丹急于向母亲表达自己的想法，语速较快，说完这些话后有些喘。
康红梅听后心中泛起阵阵愧疚，从康丹爸爸去世以后，她就一个人带康丹，很多时候根本顾不上她，养成了她独立，甚至有些冷淡孤僻的性格。“是呀，老话说的好：‘孩子不吃十年闲饭’，你上小学以后，自己上学放学，妈妈就很少管你的学习，把你一日三餐的饭留好就行了，我家小丹学习又好又能干，哎，妈妈又欣慰又心疼啊。小丹啊，你不怕吃苦，妈妈也不怕吃苦，妈妈和你一起把孩子带大。但是小丹，你有没有想过，你从小就是一个要强的孩子，是被老师表扬大的孩子，如果你真的试管婴儿，你就是单身妈妈，未婚生育，这闲言碎语的，你肯定受不了啊。还有，你现在才30虚岁，未来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了，人家见你带个孩子，还怎么跟你结婚呢？小丹，这些个人言可畏你要好好想清楚啊！以后孩子上学了，万一闲话传到孩子耳朵里，小孩子又怎么办啊？”说到这里，康红梅陷入深深的自责，满心觉得小丹现在的困境和窘迫都是自己造成的，内心煎熬却不知道怎么劝慰小丹，又害怕小丹孤独终老，又害怕小丹有了试管婴儿后日子太难过。
“妈，这一点，我只能说我不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但是以后我的孩子是不是能承受，我不确定。”小丹看着母亲难过的样子，也不知道如何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