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外婆为他盖上被子,然后默默的坐在旁边一直守着他。
外公醒来不喜欢关灯,因为他想醒来,都能看到外婆的脸,虽然看了整整几十年,却怎么也看不够,只是这次眼神里,藏着太多的眷恋和不舍,半夜里叹了口气:要是自己走了,她该怎么办啊。
外婆其实也知道,所以从来不会翻身倒过去睡。
从此以后外公走到哪里,都要牵着外婆的手,生怕外婆走丢了似的,怎么也不肯放开,昌南小镇不仅有着街角亲吻的情侣,还有巷尾牵手的老人。
穿过集市,渡过湖泊,老两口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小溪畔,溪水波光粼粼不断冲击着鹅卵石,晚霞印两人脸颊得通红,此时的就像年轻的小伙子和害羞的小姑娘,要是能这么一直幸福下去该多好。
但谁都知道,相伴再久,两个人总有一个先走,外公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洗澡也得外婆帮忙了,不由让人心疼极了。
每一天,看着外公远去的背影,外婆总是自言自语:如果外公走了,请让我也紧随其后。
但心中的小阿玖又不忍心丢下,便又打消这个念头。
外婆似乎有了预感,她怕外公突然走了,便寸步不离的睡在外公身边。
这一天,外婆腿痛到医院看病,外公的大手牵着她的小手,阳光洒在地上留下很长的斜影。
外婆很害怕打针,还没开始呢就喊着疼,把医生逗得合不拢嘴,事后埋怨起外公:“哎,我可吓坏了。”
“外公你真是的,我躺在那儿那么遭罪,你就一声不吭的坐着。”
“你就不能像院长那样对我说不怕疼之类的。”
“就一声不吭坐在那。”
从进医院到出医院,外公始终没说一句话,只是不停的帮着外婆揉着伤痛的腿。
走出医院后,外公呼吸困难,走几步,停一下,外婆问着外公,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打打针也舒服点,外公还是没说话,摇摇头,伸出手指,外婆明白了意思,从包里拿出红塔山,老样子,还是两个人分一根,只不过不同以往的是,这次外婆让外公抽前半段,自己抽着后半段。
卷烟点起,浓烟袅袅升起,像个死神一样,濒临降世。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但我能笑着陪你面对死神,即便明知毫无作用。
“咳咳咳!!!”“哎呦,哎呦……!!”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哪里疼?”
外公疼的说不出话,裸露上半身,指了指心,又指了指肺,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指哪了。
外婆心疼问:“很疼吗?”
外公还是没有回应。
“外公,我问你是不是很疼?”外婆着急起来。
外婆连续说了几句之后,外公轻微的点点头,说,“嗯”。
外婆的泪腺彻底奔溃,心疼极了,哭的一塌糊涂,最后又坐在外公旁边泣不成声。
外公强忍着疼痛挪挪身子,用满是老茧的手指擦着外婆的眼睛,外婆哭,外公擦,外婆再哭,外公再擦,谁也没有阻拦谁,谁也没有怪谁,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很久又是多久,五十年算久吗?
我想不算,至少死神从不会觉得。
半个月后,外公病情再一次恶化,外婆整夜整夜的流泪,陪伴,流泪,陪伴,陪伴是因为她明白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些,流泪是因为她恨自己只能做这些,这一刻有多么的无助啊。
医院里所有的护士医生都被这真挚的爱情打动,所有人都在鼓励这位年迈的老人:“您吃点药,继续活下去好吗?”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外婆的心里,又哭成了泪人。
有时候时间很慷慨又很吝啬,给你一生挥霍却不给你半刻延迟,对于外婆,外公有太多不舍,爱的入了骨,痛的彻入髓,看着缓慢流失生命的外公,外婆已经默默开始准备这场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