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的行商苦力噤若寒蝉,都老老实实后退再后退。
通判是很大的官儿了,至少不是他们这个层次轻易能见到的。大多数人并不愿意与官府中人打交道。
“大人,小的已经让人去请邓参军了,咱们要不要先带着夫人姑娘离开?”平贵发觉姜文远脸色不大好,想给对方找个台阶下去。
这死尸顶风臭十里,近距离接触,谁也受不了。
“也好。”看样子不像什么大案,姜文远也不想留下来找罪受。
河漂尸体,他们安庆府一年得有个十个八个,如果不是身上有明显伤痕证明是凶杀,多数都会发布个认尸启事,然后扔到郊外的义庄,过段时间没人认领,随便一卷破席埋了。
像这种明显被家族处理的,便更没人管了。
宗族势力强于律法,虽然和平年代,大家都是受过教育的,不是野蛮人,处理家族内部问题有更温柔的方式。
比如他们姜家。京城老宅有处偏院,美其名曰小佛堂,实则关着的,多是本族内犯了错的女眷,自此,此人再也不会显露人前,给家族丢脸。
更严重些,就送到城外的度化院去。
那是多数官宦之家,关押犯有大错、为子女计暂时不宜休弃、处死,家丑不可外扬的女眷之所。
进了度化院,世上便再无此人了。
过个两三年,报上病逝,外人也无从发现其中端倪。
当然,为了防止有些男人过于丧心病狂,宠妾灭妻,犯错女眷的娘家是必要有知情权的。
像这种类似沉塘,姜文远还仅是在小时候见过,现场之惨烈,令他时隔多年,记忆犹新。
大概是哪户特别顽固守旧的人家吧。
女子通奸本是大罪。圣人语,万恶淫为首,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就得承担代价,哪怕这代价是她自己的命。
回头让邓令安查查是谁家的,领回去,另寻处地方,或安葬,或扔水塘里,他都不管。扔到河里未免太过随意。
最近家里还是不要在外面买鱼了,就全由庄子上送吧。
姜文远挥挥衣袖,带着一家人走了,留下匆匆赶来的邓令安对着黑胖臭尸体发懵。
啥玩意啊?他堂堂司法参军,已经沦落到给义庄打工的地步了吗?
而且这样的女人,看一眼他都是嫌脏的,扔回河里去多干净!
当着岸上这么多人,邓令安只能捏鼻子认了,派人通知义庄过来收尸,也拍拍屁股回了家。
姜家连主子带下人,统统扔出去身新衣袍。无它,概因尸臭味太有穿透力与附着力,不是普通洗涤用品能搞定的,哪怕除了姜文远外其他人都离得远,心理作用也觉得这衣服太臭。
姜承轩是他们所有人中最有洁癖的,连宵夜都没有出来用,茶水房烧的开水,一大半都被他用了。
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干净了,他这才舍得从浴桶里出来。
以后要做官,他才不要当刑名官,死人什么的,简直太脏了,真不知道爹爹的工作原来这么辛苦,他可得再努力些,早些能帮衬上爹爹才好。
趁时辰还早,姜承轩拿过没看完的书,准备埋头苦学一番。
“公子,王怀仁王公子求见。”厚朴敲敲门,进来禀告。
嗯?姜承轩抬头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天,此时已经二更了,怀仁兄怎的这时过来了?
“快请。”人到门口,没有不见的道理。
王怀仁面带焦急,一路跟着厚朴进了姜承轩的院子。
“承轩兄!不请自来,夤夜打扰,实因万不得已,还望兄台救命!”姜承轩刚刚来得及换上身常服见客,王怀仁便二话不说长揖到底。
“怀仁兄,快快请起!你我多年同窗,堪比手足,何须如此?”姜承轩唬了一跳,他跟王怀仁的关系极好,日常根本不分你我,说话做事都极随意,今儿王怀仁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