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月湖边的芳菲殿里,殷夫人刚刚醒转。因她至今与皇上赌着气,又从不信任宫里拨来的这些下人,往往独来独往,独行独坐,并无人告知她今日宫中何日有大事,久而久之也能够自得其乐。
这日馨儿却突然闯入殿中,带着皇后娘娘的旨意。
“皇后娘娘?我从未听说过什么皇后娘娘。”殷夫人一头雾水。
馨儿道:“皇后娘娘素居未央宫,贵人不常出门,并不认得。”
芳菲殿里的大宫女锦瑟便也附和道:“是有这么一个皇后娘娘,是皇上结发元配的正妻。”
“当日宫宴上,也并未见到什么皇后娘娘。”殷夫人疑惑道。
馨儿难以解释,只道:“贵人跟着奴婢前往未央宫即可,皇后娘娘已经久候了。”
“我不去,”殷夫人满腹疑虑仍未打消,“这宫里的人个个想要害我。”
馨儿道:“娘娘,奴婢说一句不客气的话,以皇后之尊,您是不得宠的贵人,大可不必叫去未央宫动手。只是每月初一,众嫔妃照例要前往未央宫一聚的。”
这般直脾气倒是对了殷夫人的胃口,她最恨宫里的人两面三刀,说话也是说一半留一半,因此便将半颗心都放了下来,表示愿意与馨儿走一趟。
来至未央宫,坤极殿的人已经散了,梅剪雪已经挪到侧殿的雨浓轩里,这雨浓轩是未央宫中的茶室,与侧殿另一边的霜清阁对称,结构也相似,不似坤极殿那么豪华,桌椅装饰都小小的,自有一派幽情宜人。梅剪雪在茶叶上头并未有顺嫔似的研究,但总不爱喝白水,底下人摸着这心思,便把珍奇的茶品送进宫中,一部分是孝敬,另一部分当然也是为了从茯苓手里支钱,这一类茶的数量和品质倒把皇上赏的茶叶比了下去,以至于皇上来了雨浓轩也常夸茶好。
翡翠已泡好了主客双方的茶,梅剪雪这盏是她惯爱的御赐金顶毛峰,茶色金澄,甘香四溢;客人这盏是外头清明茶舍的老板送进来的新茶,叫“碧玉微瑕”,绿莹莹的茶针腹部一簇白毛,更显鲜活,口感也清丽灵动,想来价格不菲。
殷夫人一进门,见座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前往芳菲殿拜访的女子,当下便吃了一惊:“是你?”
馨儿吭了一声,提醒道:“贵人娘娘,见皇后要行大礼。”
梅剪雪含笑道:“不必了,馨儿,翡翠,你们都下去吧。”
两人应声退出去,雨浓轩中仅剩梅剪雪与殷夫人。
“你是皇后?”殷夫人向前一步,似乎在确认面前这人的形貌,“你当日为何骗我?”
“我并没有骗你,”梅剪雪徐徐道,“当日我后位被废,后来承蒙皇上关照爱护,才又起复。”
殷夫人细细回忆她当日的话,似乎也无纰漏,不过既然她现在是皇后,当日说不定又有什么深意。“你找我来做什么?”
梅剪雪笑道:“你那日或许不信,今日见我权柄在手,是否相信我能把你送出宫?”
殷夫人愣了一下,苦笑道:“纵然你是皇后娘娘,总不能抗皇上的旨,我越是在这宫里呆久了,越是出宫无望,如今只看着四方的天过日子,说不准哪日就投了枕月湖,让他得一个尸首。”
“你既如此深恨皇上,皇上也不是如此急色,否则为何至今未碰你分毫?”梅剪雪浅笑道,“要知道,嫔妃出宫,原有先例。”
“什么先例?”殷夫人大感兴趣,耳朵都竖了起来。
“那要看你能够牺牲到什么地步。”梅剪雪循循善诱,“大凡嫔妃出宫,要么是出宫修行,要么是被贬为庶民,这第一样,须得皇上驾崩,妃嫔可以自请去皇寺侍奉灵位,可如今皇上春秋鼎盛,你怕是等不到那一天。”
“娘娘的意思,是要我在宫中犯下大错,被贬为庶民?”
梅剪雪道:“这贬为庶民,也不是轻易能做到。后宫嫔妃往往身系母家,牵一发而动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