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凉的内室离紫竹林更近,哗哗的雨声和杂乱的雨打竹叶声夜深愈显,仿佛迫不及待要将心事诉尽。
夜雨乱秋雁儿难安,离人愁点一盏孤灯。我坐在墨凉的架子床旁,透过昏暗的烛光,俯身凝视着他薄薄的唇长长的睫羽,和毫无血色的容颜看了许久。
他偶尔呓语,不时蹙眉,两只拳头偶尔攥紧,睡得并不安稳。但并未同往常一样,从梦中骇然惊醒坐起,且足足睡了五六个时辰。
临岐执手,不忍分别。
不知过了多久,疾乱的雨声变得零散舒缓,我握着他冰凉的手,伏在他身上迷糊睡去。
半寐间身下恍若一动,又恍若感受到头顶深深的目光。我倏然睁眼,幽暗中对上墨凉柔情如水的桃花眼。
“师兄,你醒啦。”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直身子,想起身替他斟一杯热茶。
“云儿,我不渴,不张劳了。”墨凉拉住我的手,皱一皱眉,坐起身道:“秋夜渐凉,逢雨尤是,你怎么不回房去睡?”
我糯软一笑:“师兄,好久没见你睡这么好了,舍不得回去。”
墨凉轻轻一笑:“今日里师叔针灸完,觉得浑身舒服,又特别疲乏,睡久了些。那现在我醒了,可以去睡了?”
他尊称陆欢为师叔,确然尚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娇痴道:“现在你醒了,存了好多话想同你讲,愈发舍不得去睡了。”
“左右你都会说,真拿你没法子。”墨凉宠溺一笑,将锦被往一边掖了掖,自己往床榻内侧挪了挪,柔声道:“地上凉,你坐我旁边来。”
我有恃无恐的望着他:“你喝点我才肯上来。”
墨凉只得松开手,我倒了杯温热的茶给他,褪靴上榻,在他身侧坐下。床榻上有着他的余温和气息,让湿潮喧哗的夜格外温情。
我看着他捧着紫砂盏缓缓将茶水喝尽,接过茶盏轻轻一抛,看着它稳稳落在不远处的八仙桌上。然后将头轻轻靠在墨凉身上,眷眷道:“师兄,如果可以,我多想就这样一辈子靠着你。什么都不想,不怕。”
墨凉身体一颤,脸上的笑如苍苍蒹葭上的秋露晨霜,揽过我的肩,温凉轻柔的我额头落下一吻。
我懵了一懵。
十六岁那年,在灼灼荆桃花林,他也曾这般温柔的吻过我。那时他意气风发,活龙鲜健,言笑晏晏;唇是暖的,手是热的,胸膛中有着紧实有力的温暖。
那时我说,师兄,我多想就这样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那时他笑得明亮澄澈,说一辈子怎够,我要生生世世。
今昔相比,何其分明。我抚摸着他苍白的脸,心口被往事和现实一寸寸凌迟。
他又在我唇上覆上蜻蜓点水般一吻,捧着我的脸,儒雅的笑上缭绕着一层深蓝的浓雾,缓缓道:“一辈子怎够,我要生生世世。”
他都记得。
一句话,便让我的眼泪倾闸而出,我怕他难过,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肩上。
墨凉摩挲着我的后背,低首宽慰:“云儿,别哭,生死无常,难逃天意。这一世我先走一步,下一世我在荆桃林等你。”
我堵住他的唇,抬头正视着他强作欢颜的脸庞,告诉他:“墨凉,陆欢说,你的病他有法子。只是还缺一两味药。”
墨凉黯淡的眼睛微微亮了亮,旋即黯然:“药王谷都没有的药,谅是何其难寻。”
我摇头笑笑,柔声道:“我前两日同你讲过,前阵子在莽林中,我斩杀了一条三五百年的犀咝蝰,炼成丹送了人,这便是其中一味。明日我便下山讨来。”
墨凉聪慧,真话中藏些假话,才能唬住他让他辨不出真假。
墨凉静静的看了我一眼,眼神空了一空,怅然道:“能将那么宝贝的东西赠予他,你们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
我心中咯噔一下,眼皮跳了跳,怕墨凉胡思乱想,故作洒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