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然听完,苦笑道:“劝他?陆荆,你知道他要什么,他要的,我再也给不了了,如何去劝?”
陆荆神色微微一僵,静了静,眉目深深道:“云宿,你自己惹的情债,总得想法子善终。误了他人,终归不好。”
我咬着下唇,泠然道:“我欠了他,但欠墨凉更多,一个人总不能掰成两个来用。你告诉他,他若非得这般作践自己来逼我,待墨凉大好,我便独自回蓬莱,了此余生,此生谁都不见。”
清风拂过,梧桐如雨。
陆荆用力闭上龙目,片刻后缓缓睁眼,徐徐叹气。“云宿,你总说我胁迫他,可真正知道如何拿捏他的人,是你。”
我怔一怔,心中愁苦,面上却毫无波澜。“墨凉伤重,经不得刺激,晚宴上还请陆城主口下留情。”
陆荆望着落叶沙沙的梧桐树出神,许久才答了一颗“好”字。又道:“云宿,我不懂男欢女爱,自作主张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别放心上。”
我心中一暖,又有些烦疑。
他本是个冷面寡言,心思深沉的人,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掏心掏肺对我说了这么多,又说出这样宽慰的话来?
我别过他,踩着缤纷落英回了紫竹苑,欢喜的将陆欢最迟明日来运城的喜讯告知了墨凉和碧穹。
碧穹笑眼中水雾蒙蒙,揉着鼻子在屋子里转悠,说去小灶做几道好菜来庆祝。
墨凉静默了一会儿,才愣过神来,笑她:“做什么菜,穹儿,今晚上陆城主做东的。”
“瞧我这记性!”碧穹尬然一笑,又道:“那我去熬一点软粥,你身体不好,赴宴之前,还是得垫点东西。”
话音未落,人已然跑得没影儿了。
我静静的看着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泪雨滂沱。
“云儿,你过来。”墨凉伸手,桃花眼里有着温润的光彩。
我乖巧的走过去,轻轻将头靠在他肩上。
他一手揽住我,一手撩起衣襟擦干我脸上的泪水,轻笑道:“看你这点出息,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
我破涕为笑:“有师兄遮风挡雨,我才不要那么快长大。”
墨凉用修长而苍白的指尖轻轻在我额上一点,拂起我鬓角落下的碎发。
一瞬间,我眼前闪过一张俊逸而温柔的脸,他伤情的望着我,闪亮的星眸慢慢黯淡无光。
我心口生疼,浑然不觉咬紧了下唇。
墨凉澹澹一笑:“长不长大先不说,你这一有心事就咬唇的习惯得改。瞧,都咬出血丝了。”
我这才觉得下唇刺痛,咧开嘴,不自然的笑了笑。
墨凉淡淡一笑,看着我道:“云儿,我有些渴了。”
我如临大赦,赶紧挪步至桌前把弄起茶具。“正好早上打了些山泉水,我去给你煮茶。师兄要喝岐山毛峰还是君山银针?”
墨凉呷促的看着我,淡淡道:“澹山云雾。”
我脸上微微一烧,先前的阴郁一扫而光。
幼时研习茶道时,问墨凉哪种茶最有滋味。墨凉答这个难说,毕竟不同人有不同的喜好。我执着追问他最爱哪种,墨凉答了句龙泽湖碧螺春,我生着气三天没叫他进天女殿。直到三天后墨凉抱着一瓮澹山云雾上门赔罪,隔着门说他当时没想清楚,他最爱的茶其实是澹山云雾。我这才开了门叫他进去。再往后么,自然是墨凉迫于我的淫威喝了好多年的澹山云雾,每日里还都是好几壶好几壶的喝。
女儿家心思,无非是碧螺春带了一个碧字,而澹山云雾中带了一颗云字。
煮好茶递给墨凉,我便以看饭为由溜到了水汽升腾的小灶。见碧穹哼着小调儿熟稔的往灶火里添了几枝干柴,从锅里铲出一盘晶莹剔透的珍珠豆腐,和两盘色香味俱佳的青菜,一盘蜜糖藕片放在一起。
墨凉的病情有了希望,她心情极好。淡青色的胸襟上溅上了几星微小的油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