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梅雪芳杂。
凄厉的冷风旋裹雪粒,卷来入骨寒气,在空中放肆盘旋,无情地包绕一行女婢。
沿砖红的宫墙而跪,粉软的颊面忍着颤栗,纤薄的纱褂微微摇曳,眉眼被白霜封做一处。
双手冻得通红,却跪地端端正正,死死捧住头顶上的红木凤尾盘子。
盘子上置着一枚瑰宝金丝凤钗,是内务府承皇帝手谕递下来的赏赐。
精致的翎羽勾勒出舒缓的弧度,轻垂在金钗尾峡。碧绿的宝石镶嵌在蓝翡翠团绕的鞍座上,上落几片白润的雪花,衬得质地格外清脆悦目。
苏辰媚转眸扫了眼宫女手中盘子上的东西,目光落在那钗子上。
明媚的眸子仿若黑紫的葡萄,白皙的小脸上缓缓透出欢喜的浅笑,好看的模样仿佛是天上的小仙女。
咯咯一笑,露出两行白嫩的小乳牙。
阿玛送她来这儿当嫡福晋,她是想不出什么好处的,高高的宫墙,坏坏的大人,远不比打野兔、描花灯、玩拨浪鼓来得欢喜。
但若今后能有大把的发光玩意可寻迹,那她也算有个甜甜的盼头,不至于整日想着翻墙掏鸟蛋,让宫里嬷嬷“傻子,傻子”地都骂疲了。
想着,苏辰媚粉软的唇瓣自然地咂了两下,露出可爱明媚的浅笑,像寒冬的桃花,粉粉嫩嫩,格格不入。
余光瞥见身后的容嬷嬷似正厉色地瞪着她,苏辰媚顿了下,忙敛起笑容,立马回过头端正地跪着。
她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该笑的。
笑地不好,命可就没了。
一向爱操心的嬷嬷,肯定要上来教训她两句。
果不其然。容嬷嬷手扶着拔凉的雪地,膝盖蹭着地面,利索地撵到苏辰媚身旁微靠后的位子上跪着,声音压地低低地。
“四福晋,耐着性子等等,就快出来了!”
最后几个字,容嬷嬷是咬着牙说的。近乎耳语,意味深长。
苏辰媚侧着脸瞧了她一眼,粉嫩的脸颊上透着不谙世事的喜乐,却藏得好好的。
温软的声音不带惧色,“我知道呢,嬷嬷。”
容嬷嬷叹了口气,斜了她一眼,嘴角抽搐了两下。
一个六岁的汉军旗格格,刚出生就又痴又傻,活了这些年尚不通男女之别,更别提大家礼数。你能有何见识呢?你又怎能参透我话里的深意呢?
想着,泛黄的眼神里冒出点点怜悯。反正这傻子本也是快死的命了,不懂礼也没太大所谓。
说完便搓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跪着,很自然地低眉含肩。
苏辰媚呆呆地瞧着雪地,乖巧地跪了一会,又待不住了,不安分地在雪地上描描画画,不时抬起头,朝正殿的宫门投去顾盼的眼光。
都三个时辰了,还没出来呢。
正殿前红螺柱两侧的四个婢女起身,打破了久久的寂静。
苏辰媚抬眸一瞧,殿门开了又关上,里面的宫女递出来两盆血水和十几块巾帕,外面的丫鬟们接过,步子紧紧地顺着殿侧庭道送出,而后又回到正殿门口跪着。
有血有刃,有热水有汗巾,有男人有女人。苏辰媚猜测着,大概他们是在里面杀猪吧?
毕竟只有杀猪才需要这么多人呢。还会流这些血,还会有利刃和剪刀。
除此以外,苏辰媚可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儿,能让这么多人都拥在德妃娘娘寝宫内外。
嗯,一定是杀猪了。大殿里面穿出嗷呜的惨叫,有女人的,尖锐地吓人,还有个娇滴滴的。
嫩呼呼,小小的,亮亮的,哭声像是惊天的雷,又像是逢年过节阿玛放的鞭炮,听得人浑身都长满了鸡毛疙瘩点点,如电流一般阵阵哆嗦。
噫,不会是小孩子吧?苏辰媚不高兴地瘪瘪嘴。
殿门从里面缓缓拉开,头饰精致的女婢从两侧鱼贯而出,容嬷嬷急忙从地上爬起,把苏辰媚提溜起来,而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