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沉默下来,徐徐清风送来窗外花香,沁人心脾,却并未叫人的心绪宁静多少。
大约是看出幼僖无意与自己做交易,谭五娘垂下眼帘,暗中思忖一番,道:“郡主何不听听我的故事,要是我说了,郡主还不愿搭理我,我即刻就走,绝不留下再给郡主为难。”
幼僖闲闲靠着小几,玉手捋了捋袖间的褶皱,既没拒绝,也没接受。
如此,谭五娘便也大胆直言:“我娘是妾室入门,但进入谭府时,她却并非完璧,也非待嫁之身。”
幼僖挑了挑秀眉,心生疑窦。
而门外的玉芙蓉听了这话,也不禁好奇,耳朵贴着门,静静聆听起来。
安静异常的花厅内,只余了谭五娘轻轻淡淡的声音传来。
“我娘出自极普通的人家,但也有了婚配,曾育有一子,生活虽不奢华,但也十分美满。不知道谭仁贵从哪里见过我娘一面,不顾我娘已是他人之妇而强纳进府,我娘不从,谁知当夜就有一伙人闯进了家中,以强权占有了我娘。”
谭五娘语声哽咽,平息了许久,才能继续说下去:“我娘被欺辱,自觉愧对夫君,当晚就想要自尽,命悬一线时被人发现给救了下来。后来钱氏……也就是我娘的夫君气不过,便一旨诉状告到了衙门里。”
说到这里时,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态,谭五娘却抿笑摇头,良久道了一句:“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幼僖这时方抬头,清亮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后来呢?”
“后来……”谭五娘话语一顿,许久才接了下去,“后来还能如何,谭仁贵是江城知府,一手遮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谁还能玩出花样来吗?第二日夜里,谭仁贵便带着七八个护卫上了门,手里那张那张诉状,毫不客气的当着钱氏的面撕了个粉碎,又叫护卫乱棍棒打钱氏,将他打成了重伤。”
谭五娘深深叹息:“后来钱氏重伤不愈,没了。”
“那你娘呢?”幼僖问下去,“还有那个孩子。”
“钱氏被打成重伤的那一天,我娘就被谭仁贵强行带进了谭府,说要纳她为妾。我娘抵死不从,谁知谭仁贵竟然以孩子为威胁,强迫我娘就范,我娘不得已,只能从了。”
“再然后呢?”
谭五娘眼神忽然变得迷离,眼中有盈盈泪珠浮现:“后来没有多久,那个孩子的死讯便传来,说是夜里打翻了烛台,起了大火,整个家都烧成了一副空架子,孩子也没能跑出来。我娘伤心欲绝,当下就要碰柱而死,被大夫救回来后,便发现再次怀有身孕,那个人,就是我。”
幼僖好像明白了什么,却没点破。
谭五娘抽噎两声,续道:“我娘是为了我才苟延残喘活了下来,紧跟着,不出两年又生了七娘。”
“那你娘现在……”
“死了。”谭五娘脸色阴冷至极,语气淡淡,似在说着别人家的事,但眼里的恨却是藏也藏不住。
幼僖定睛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她的心情,知道不该继续问下去,于是选择了沉默。
但这些话一经出口,谭五娘似乎没打算留一半,又继续说了下去:“五年前,我娘再次怀有身孕,有一日却腹痛难耐,最后小产。大夫来看,说是一个已经成了形的男婴,可是落地时就已经没有了气。我娘大出血,大夫拼尽全力也没能保住,最终撒手人寰,留下了我们姐妹俩在这吃人的狼窝里面如履薄冰。”
听了这些,幼僖忽然有个疑窦:谭五娘的娘亲,真的是因为小产而死?
在这种深宅大院里面,吃人都能不吐骨头,更何况想要一个孕妇小产,只要做得隐秘一些,完全可以不漏痕迹。更何况,下药不露痕迹,事后又能全身而退,这背后害人的是谁,其实彼此都心中有数。
幼僖垂头思忖间,忽见一条绸带落到地上,她诧异抬头,见谭五娘不知原因竟开始动手解衣,不禁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