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塱话一出口,那些猜疑算计再也无法掩饰。外戚与天子,太后与幼君,可能自古以来,就没几个有好结局。
缝隙本就一直都在,薛凌只是将那条缝撕开而已。
从去年九月黄续昼之死,到昨日黄靖愢丧命为止。所有关于黄家的肮脏龌龊在这一刻被尽数抖落出来。
昭淑太后笑的愈发大声。
天底下,有他妈的谁没在等?
雪娘子在等,皇帝在等,难道朝臣就没等了?李敬思没等?霍云婉没等?谁没等这个这个娃落地,好从中分一杯羹?
狱里的死囚在等大赦,民间的百姓在等开恩。
司天监说的不错,这个娃,还没出生,就贵不可言。
他贵,旁人就贱。福气总不是凭空而来,彼长,此就消。故而书有言,贵者,孤命。老祖宗的话向来有点道理,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他出生就克死了妈。
可能是笑的太久伤了嗓子,昭淑太后已只能“嗬嗬”干笑,她想,不知这个娃,什么时候克死爹?
这想法一生出来,笑声越发粗粝,不知自己的孙子,什么时候能克死自己儿子?
她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抚着自己心口,想停下笑声。魏塱忍不住将袖里东西抽出来,狠狠掷在地上,压着嗓子道:“母亲,就这么想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昭淑太后压根没看,还在那一门心思顺气。魏塱怒极抬脚踩上那件龙衣,狠狠碾着道:“若朕昨日喝下了母亲端的那碗药,是不是现在新帝已经登基,母亲垂帘听政,还是双圣临朝?”
昭淑太后这才分了些余光到魏塱脚底下,一件婴儿袍子罢了。再看一眼,魏塱脚尖底下踩着的那只爪子,似乎是五趾。
她霎时变了脸色,定睛细看,尤不足以确认。登时起身,整个人扑到魏塱脚底下,双手拉着魏塱衣角要将那只脚移开。
魏塱收了脚,看着昭淑太后将衣服捧起,凑到眼前,手指仔细摸索着衣服上龙纹。五爪,有翼是为天子象。
“不可能。”她说:“怎么可能。”
她看着魏塱:“不可能,不可能。”
她忽而像是明白什么,摇晃着那件衣服悲道:“你做的,是你做的。”她逐笃定渐:“是你做的,你构陷黄家,你这个狼心狗肺之徒,你要对黄家赶尽杀绝。”
她捏着那件衣服,拼命摇晃脑袋,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复指着魏塱笑:“是你,是你做的。”
魏塱心中升起些酸楚,到底是自己亲娘。另来看昭淑太后这反映,似乎对这龙衣之事并不知情。如果她只是帮着黄家争些权柄,并未起换帝之心,那也不是那么不可饶恕。
魏塱道:“不是朕。”
“是你,一定是你。”昭淑太后悲极,既不相信魏塱,又笃定黄靖愢不会干这事。她确实和黄家....商议了一些不为外人道的事情,但不是昨晚。
那晚药,也不是她授意下的毒。宫外行刺不是黄家做的,雪娘子之死..........她.......祭天大典的事儿....她........雪中玉刻的事儿......她........
她惶恐无比,她做了那么多,独独没做这一桩,说出来,谁信呢?
但她确实没做,黄家也一定没做。只是,昭淑太后底气渐弱:“不可能,哥哥不会.......”
魏塱打断道:“朕以江山大业,祖宗后代发誓,朕,没遣人做过这件衣服。若有半句虚言,就要大梁百年基业亡于朕手,就让朕死于乱刀之下,不得全尸。
母亲可敢发誓,你若对此事知情,则黄府满门,死于非命,长入地狱,不得轮回。”
他看着昭淑太后,怒道:“母亲可敢。”
昭淑太后声音愈弱,微不可闻:“不可能。”
她连说了数声,猛地将衣服丢开,逃也似的回到了椅子上,喊“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