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纷争里,那个徐大夫被拖着来又推着去,迟迟没能把上脉。江府里呆了这些年岁,与主家多少有些情分在,眼看江闳危在旦夕,鼓足勇气大喝了一声:“你们吵完了没有,还治不治。”
“治。”
“滚。”
江玉枫没开口,同时出声的是薛璃和薛凌。那大夫显然更听薛璃的,一把推开弓匕就往江闳身边靠,难得这下江闳也老实,再没摔杯砸碗。
薛凌眼瞧着那大夫搭上了江闳脉搏,又看着大夫一脸震惊。薛璃急问:“徐伯伯,如何了。”
那大夫眉毛皱的像打结的麻绳,为难说是先取些催吐的药物来。迈步要走,一声清鸣,薛凌已将腰中软剑拔出来,点着大夫额头,淡漠道:“让他死在这。”
听见声响,门外的人也齐齐跃了进来。都是壑园买的上好死士,又经薛瞑教养了些时间,活着就是为薛凌卖命的。一切以主家安危为先,根本不用等她传唤。
薛璃忙将大夫往身后一扯,催促道:“弓匕,你跟他快去。”话落往薛凌剑底下一凑,仰着脖子问:“家姐,你要杀了我吗。”
薛凌抬脚上桌,借力跃起,撩腿便踢。想着先将薛璃踹翻,再扑到椅子前,直接把江闳脖子隔开。
她刚刚清晰看见,这个老不死眼里有讥讽笑意。
都是局,都是局,饮毒是局,大夫是局,薛璃过来,大抵也是个局。她对江府恨意已久,根本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偏偏,薛璃是个煽风点火的。
薛凌没能得逞,江玉枫挺身上前,护了薛璃一遭,又横剑将薛凌攻势挡开,一手扯着椅框,连人带椅拖着江闳后退数步。
薛凌一击不成,怒火更甚,眯眼看了一瞬江玉枫,缓缓抬了手。只等往下一样,就要招呼数个死士群起而攻之。
江府的人都去了哪,她心里门清。自己对江玉枫胜券在握,其余的人,皆不足畏惧,不信七八个人还不能当场杀了江闳。
薛璃只当是薛凌那剑是朝着他,捂着胸口后怕不已,只顾着喘气,一双眼睛盯着薛凌,尽是气愤和不可置信。
薛凌手指轻颤了一下,一抿嘴,还是觉得这个老不死的死了好。她刚要挥手,江玉枫喊:“薛凌。”
薛凌又顿了一顿,瞧着他不说话。江玉枫笑了笑,道:“我爹拖不得了,让大夫先去拿药吧。”
语气之亲切平和,恍若所有事情都没发生过。薛凌在光影里晃了一下眼睛,好像跟她说话的人不是江玉枫,而是霍云昇。
她清楚记得,她追上霍云昇的那个雨天。衣锦华服的贵公子,慵懒从马车里伸出只手,又优雅迈步下车,不疾不徐的撑伞。
他问:“今日天公不美,姑娘,怎么不撑把伞啊。”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些人,如玉如珪站在她面前,是京中顶好的世家儿郎。而她,张牙舞爪,面目可憎。
输了,是丧家之犬,赢了,是小人得志。
霍云昇在临死前可以从容笑她淋雨,江玉枫在临死前可以悠哉唾她心狠。
怎么回事啊,她举着那只手,迟迟不敢放下来。她想不透,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些人,就如此气定神闲。怎么江玉枫,就这么肯定能要她放人。
她喘了口气,回头看站在那的七八个死士,想喊他们下手快些。话没出口,薛璃一声惊呼:“大哥~”
薛凌本来是要瞬间扭头,却突然意识到,这声大哥,不是在喊她。
又闻江闳痛不欲生喊:“枫儿。”
薛凌又顿了片刻,终没下令,薛璃声有哭腔,喊:“大哥你忍着些。”
这个病秧子,真是十几年如一日的不长进。她此刻才回转头来,瞧见江玉枫右腿处衣襟破口,里头裸肉外翻,血流如注,整个右下身已是血红一片。
他撑剑在地,已又些站不稳。见薛凌回头,还是笑道:“你看,可以让大夫去拿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