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渡月将陌桑桑轻轻放到床上,扯过锦被给她押好,放下纱幔,这才折身出了画舫。
他微垂眼眸,湖中倒映着精致恢弘的画舫,寒风拂过,又泛起鱼鳞清波,将水中的倒影打散、聚拢,好比一场如梦似幻的水中月,镜中花。
漆黑肃穆的夜色,也被染上了几分绯艳。
婉转的曲调被风吹散,渺渺清音断断续续,与之相比,倒显得这边清冷幽静。
君渡月在甲板上站了一会,这才吩咐道:“走吧。”
身后的老奴微微拱手,紧跟其后。
刚落在画舫的甲板上,曲调停,莺歌散。
抬眼望去,琉璃月石作灯,鲛纱云锦为帘,八尺长的雕花沉香赌桌摆在大堂中央,紫袍墨发男子慵懒地坐在主位上。
他眼皮轻掀,姿态闲散,目光幽幽看向画舫外,手把琉璃盏的美娘子,两侧跪坐的歌姬乐师,也看向外面。
朗朗弓月下,簌簌雪风中,白衣男子携素晖而来,皎皎的流光在他周身流淌,好似广寒宫中的仙君,风华难掩。翩翩公子,遗世独立。
一张银质面帘映着冷辉,温润的眸子尽显冷意,随着他的步伐,可在呼啸的风中听见清越的佩环声。
琉璃盏中的酒液溢了出来,美娘子也浑然不觉,美目痴怔,望着从风雪中走来的男子,她自诩主人已得腐朽之神的恩赐,天地同姝。
可眼前这人,爱恨嗔痴皆皮相,风雪昭昭玉骨成。
“既然谈生意,那我们还是坦诚相见得好,毕竟我喜欢和坦诚的人打交道。”恭长卿一手支起脑袋,另一手在桌子上轻轻叩了两下。
美娘子自知失态,连忙将桌上的酒渍拭去,挥退旁人。
“若不知情,还以为是我有求于你。”君渡月坐上圈椅,伸手将面帘取下,抬眸看向他。
明明有意消金楼,可姿态散漫,反倒不像是谈生意。
“生意场上,世事难料,今日是你消金楼待价而沽,明日便有可能是我玄灵商会奇货可居。”恭长卿狭眸一笑,“比起有求于人,我更喜欢各取所需。”
“你就这么自信?”
“消金楼虽好,想来北境也有不少屈居其下的商会,积怨已久,若是与他们联手,那么消金楼的地位还是不可动摇么?”
“哦?”君渡月淡然一问,“言下之意,玄灵商会也甘拜臣服?我竟不知,这商会的老板如此谦虚。”
“谦虚不过是达到目的手段,成事就好。”
灯辉熠熠,光彩照人。两人话锋凌厉,有来有往。
美娘子适时端着一壶温酒出来,给君渡月斟酒期间,还频频出神,好在并未有人指责。
转身给主人斟酒,瞥见恭长卿抒怀一笑,可嘴里却吐出凉薄的话来,“我见美人有情,倒不如赠与你,做个顺水人情?”
还不待君渡月说话,美娘子面色一白,酒壶哐当落地,酒香飘散,带着醉人冷松香。
再看向恭长卿,嘴角漾起邪气的笑意,辨不清是真是假。
“君子不夺人所好,不必。”清清冷冷的声音,没有半分旖旎。
“是吗?”恭长卿微微眯起眼眸,似在思量他这话是真是假,“消金楼与南川相比如何?”
“主人?!”美娘子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南川的产业收入占比最大,怎么能用南川交换?
恭长卿好似没有听到她这话,而是看向君渡月。
“南川随远,鲛纱难求,正好家中小娘子心念已久,求之不得。”君渡月面色含笑,朗朗如月。
“就不知道,现在何处?”恭长卿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君渡月示意身后老奴回去看看。
片刻,老奴回来时面色古怪,看着几人不知如何开口,君渡月只能起身出了画舫。
恰逢,湖面波涛翻涌,远处那艘雅致的画舫突然被劈成两半。两个身影在碧湖中打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