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虽牵强,用的心思在,素格也便糊涂听。偶尔想家了,嗳一声,空空的一口气飘出来,他却也能听见。伸手握住她,“你阿玛知道你在我这里,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自然已经给雅布递过信了,不然雅布怎么到现在还察觉不了?一个大活人在府上,还是自己亲闺女,不能几个月不照面的,所以不过是装糊涂罢了。上面敷衍太后,外头也为她的名声。
藏医是鄂扎寻见的,这里头自然费了他不少功夫,可他志在必得,人跟银子可着撒出去了,藏医也便露了端倪。瞧过后点头答应医治,有几味药却难寻。但广禄跟鄂扎的人都撒出去,不到月余,竟也都搜集齐了。
素格喝药广禄必要监督,一滴都不许剩下。那药不单苦,还有一股极酸的味,喝药是受罪,喝下去了也受罪,肚里受不了,只管恶心,饭是不想吃的,只得广禄来逼她。
七爷见广禄还是往素格屋里钻,心下不得劲。怎么二哥都跟杏姑娘那样了,还不肯跟素格罢休,后来想想自己,觉着男人其实都是贪多嚼不烂的毛病吧。有一天隔了帘子瞧见两个人吃饭,自己脸先红了,对素格更不待见了。
广禄逼着,素格还是日复一日的瘦了下去。
这样不进吃食,她只觉着自己是不是活不了了,要是真死在草原上,还是有些遗憾。跟广禄的情份越来越好,就是新婚的也不过如初。越好,就越舍不得。
她贪恋的瞧着广禄,又叹一口气。
广禄陪她吃了饭,在窗下捧着本书瞧,眼下无事,他便想多跟素格呆着。
领襻是黑色的皮毛,妥帖的围着他端直的鼻梁,他人生得磊落,眼睛总藏着一潭水,素格最爱瞧他的侧脸,此刻轮廓虽隐在长长锋毛里,也是岁月静好的画像。
外头房棱子下坠了一排长长的冰溜子,个个长到一尺多,冻得极瓷实,等闲掰不动,剔透的在雪光里依次转动银芒,不留神还会刺了眼。
她从悲伤里醒过来,突然动了淘气的念头。悄悄出去取长长的杆儿凿一根来,自己握了,踱到广禄背后,趁他不备,往他领襻里塞。
广禄瞧着书,余光全是她的动静。
藏药药性猛烈,杨章不在跟前,他瞧着有些跟医书不一样的,却也说不明白。鄂扎给他担保,说这藏医脾气虽古怪,可没有把握的从来不治。即应下了,便不肯让人指手画脚。
许是他的担忧落在素格眼里,他瞧得出她有了心思。
他没想到她竟然是极怕死的一个人——瑛子跑来悄悄跟他说,素格有一天晚上跟她交待了许多,听着像安排“后事”。
他等冰凌进了脖颈,才扭过身来揽住素格,背手取了冰凌子作势往她脖颈里放。
素格笑起来,“呜呜”的。
最后自然是拗不过他,只好认命,广禄将冰凌滑过她细腻的肌肤,听见一声沙哑的惊叫。
两个人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素格听自己嘴巴再“啊啊”的叫,那声音又遥远又陌生,像上辈子的记忆。
素格换了个声口,“哇哇”的,她知道,只要能发声,再说话不过是早晚的事。
广禄凝神细细辨她的音,终于听到了一句似是而非的“翁姆”。
她在叫他“东谋”。
他大大的答应了一声,任她滑进他的怀里。
素格想,看来那药真是治病的,那自己这回是不会死了吧,她前两日一想到自己不成了,杏臻白得个二爷,心里就不甘的很。
她紧贴着广禄,伸嘴咬住他的衣衫,“这回是我的了。”
其实是一句嗡哝,广禄没明白,问了一声,素格只管将脸埋进去,深深的嗅他身上兰若的香气。
杏臻打着马,任由马在雪地里乱行。
婢女跟不上,拼命的叫。
她们姑娘的苦闷,这会子都发作在马身上了。可地上这么滑,万一摔了不是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