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尼说着说着难免就捎带上了跟广禄的新仇旧恨,后头又提起先帝待他的忌惮和算计,更加收不住口,多少有了些逾越之词。
太后舒兰先还微笑着听着,后来这脸色就慢慢不豫起来。
可多尼没留意,他这些日子的憋屈,还没说痛快呢。
说起先帝跟广禄对阿玛的疏离跟戒备,太后舒兰可是知道的。
她入宫以来,为了阿玛的嚣张,吃了多少暗亏。她自然都是明白的,她能坐这个中宫,成也阿玛毁也阿玛。
她为自己委屈,她也想做个贤后,跟皇帝琴瑟和鸣的,因为自己这个身份,这辈子无望。
后头的漫漫长夜里,她想明白了。
前东汉的教训,不就是外戚弄权,凡是太后倚重外戚,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她不单单为了那拉家族,为了大夏的国统,她一来觉着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这是体统,也是规矩,不能乱。这些年来,她阿玛是真的过于跋扈了些;二来,她觉着阿玛继续这样会给家里招来祸殃。阿玛没打算改朝换代,也没这个本事。
“多公爷,这国事跟家事要分清楚,分不清楚便家不像家,国不成国了。大夏如今主少国疑,您该秉着一片忠心,替幼主跟我分忧,可不是以一己之私来指责太后如何!”
多尼没转过弯儿,脸色阴沉着,他这个女儿以前也不是这样牙尖嘴厉呀。
不过他听明白了,这是要跟他划清界限,要跟他分辨清楚,以后朝堂上,谁说了算。
怪不得他闺女非要在身边留一个宫女呢。
虽觉着落了面子,可到底不能错了礼数,他咬咬牙,起身挨训斥,“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过是替太后着想。那广禄自来有异心,要他臣服实在不足信。太后也说主少国疑,他在那边天高皇帝远,呆上几年后,手里又有兵,未尝不是心腹之患。”
多尼强词夺理,心里不服,可口气缓和了不少。
舒兰知道今儿个啃的硬骨头,她这个阿玛,从来都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弹弹手,海若立即踅身去后头捧了一个紫红木匣子出来。
“拿给老公爷看看。”舒兰皱着眉道。
多尼疑惑的打开,里头全是奏折,随便拣了一个来看,越看脸色越难看。
他刚要喊出声,舒兰压一压,“阿玛不妨多看几个,时候还早。”
里头一共十八份折子,俱全是弹劾他的。
数起来都要几十条罪状,最坏的,还有他豢养死士,打压朝臣,刺杀怡亲王,私藏不臣之心,甚或还有他把揽兵部,私吞饷银以供自己玩乐的,言之凿凿他如何奢侈淫乐,败坏朝纲的,还竟有将大夏兵败于鞑靼的原因,都归于他的。
收起刚开始的愤怒,越看越心凉,里头的指控,有些他能辩得清,有些他根本说不清楚,比如他贪墨军饷是有的,可从来没有为自己买什么羊脂玉私刻玉玺!
当然里头还有几条人命,那是他做的,他是不怕跟太后说,可拿到朝堂上,就不知道会成什么结果了。
到时他百口莫辩,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舒兰幽幽的瞧他。
位高权重之人,行事百无禁忌,有些在当时的情形下不得不那样处置,可只要拿出来讲,就是各种不妥。
再加上他得罪的人不少,随便夸大几条,添加几笔,都是欺君死罪。
所以,自古权臣必要有个在身后力挺他的主子,才能保得住命。
多尼捧着匣子,掸掸膝襴跪在青砖上沉声道,“太后拿这个出来,是信了里头的这些诛心之语?奴才替主子打理朝务,又怎么可能事事尽如人意?就算这些都是真的,可奴才担保有一条,奴才从来没有贰心。”
他这会子极愤怒,这些话,听听就算了,舒兰拿来给他瞧是什么意思?
难得她也相信自己想做皇帝?
舒兰细细瞧着自己阿玛脸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