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天气大晴。喀尔喀的日头在这一天突然使出了浑身气力,太卖力以至于把风也晒的躲起来了。天儿瓦蓝瓦蓝的,几朵云彩缀在半空,纹丝不动,草原上一片琉璃世界,冰棱子挂在枝头,一树一树的,无数个红墙琉璃瓦顶子的简王府在冰棱子里清澈透亮。
巳正时,简王府中大门洞开,一队车马从内迤逦而出。每辆车车头皆悬一面黄色团龙旗,一面面旗帜排列齐整,从送别的行列里飘过,有点耀武扬威的意味。跟随的侍卫两列纵队,铁马金戈,一色黑色细甲,帽顶的缨绒黑亮油光,在白色冰雪中十分招摇。
素格跟依墨坐在车里随车队前行。出了王府便拉开窗上的细棉垂帘,在路边人群中寻找家人。雅布个子高大,送行的人里十分打眼。他一脸肃穆,昂首站着,身边侧福晋扶着她額涅,瞧见她也只是一瞬,紧盯着一晃过去的人影儿,努力的挥手,最后惶惶然落下。一瞥之下,看不清她奶奶有没有哭。
其实,素格上车前都是笑嘻嘻告过别的,昨夜里还跟她奶奶说了,今日要送她,就不许哭。
素格说,这是去宫里,不兴触她的霉头。没准儿她原本有个做贵主子,当娘娘的好运气,她奶奶一哭,就把个娘娘运哭跑了。
她奶奶听了,立时哭的稀里哗啦问,要是个伺候人的命,哭没了不是更好。素格气笑了,道,要是伺候人,过几年回来,就再找个比鄂扎还好的姑爷。这几年,奶奶就日日念经,求菩萨给她留个最好的,要是最好的瞧上谁了,就求菩萨给他使绊子,横竖就是娶不上亲,非等她不可。
只够隔着侍卫瞧一眼,还没瞧准便擦身而过,素格放下帘布,这才觉着真正的,今后万事都自己一个人了。
依墨没话找话,“三爷昨夜里回来,瞧着恨恨的。说他这几日都在找什么东西,要点一把火烧了。。姑娘,真要烧了,咱们就不用去了?”
素格耸肩道,“哪里那么容易能找到,王爷来喀尔喀,就为了这份名册。要被他烧了。。。”素格想起阿玛的心事,广禄对阿玛一直都在疑心、试探,只怕有笼络收服他的用意。这把火要点着了,广禄肯定恼火是雅布捣鬼,那烧的就是他们一家子的命。
这话不能说给依墨,便转而道,“你以为咱们这车队那几大车,封得严严的,是什么?就是那些名册。王爷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能让永常摸到?”
依墨先以为看得那么紧,怕是搜罗的几大车珠玉宝石什么的,听说是名册子,撇撇嘴。
素格笑道,“你不懂,那些名册子,可比金豆子银锞子值钱。”
名册里都是在旗的人,都得奉广禄为主子,这些人收服了用起来,可是藏龙卧虎。比如,阿玛,可不就是落难在喀尔喀的一只猛虎?
就拿自己这回去宫里待选的事儿来说,保不住就是广禄故意的。毕竟把自己捏在手心,阿玛将来做事前就得掂量掂量。
一想起来这些,素格就觉得心里闷得慌,这一路到京城,怕得一个月行程,日日要见那位的冷脸子,真不知道会不会不等熬到京里,自己就先得了心疾去了。
不知走了多久,车队停了下来。素格前后瞧瞧,又缩回车里。可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一会儿,有侍卫来请她。
前面不远处,设了一张大棚。棚下一张长案,上面三足鼎中焖的肉,还有一排排的酒碗。
到了跟前,就听广禄跟人在客套。踅身觑见她,朗朗道,“简亲王跟大福晋设了长亭别宴,二小姐也是熟人,且饮一杯,别别故人。”
广禄的场面话听到素格耳朵里,却一股子阴阳怪气。什么故人,什么长亭送别,关她什么事。如今她不就是一个待选秀女而已?可她也只得抬头跟人见礼。
新任简亲王,鄂扎,已经换上了亲王服饰,此刻只着黑色貂皮罩衣,玉带束腰,衬的人润如玉。
她没抬眼,从她进来,便一直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