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两步,他身上的大将威严,忽然就找不到了,只剩下一股厌倦和无力之感。他沉声道:“我的宗族家人,当年都在鄃城死于公孙瓒之手。如今在邺城为质任的,只有独子朱术。劳烦子丹、仲达和儁乂稍稍看顾,莫要让他收了败军失利的牵连。”
顿了顿,他又道:“莫要让他受我牵连。”
三人知道朱灵的意思。
眼看朱灵今日鏖战不停,脸上、手上都血迹斑斑,身上几处创伤到现在都没来及处理,鲜血染红了外层的戎服,他们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三人对视一眼,皆慨然道:“文博的忠勇,堪为表率。我等必定照顾你的家人,绝不食言。”
朱灵躬身一礼。
当下四人各自安排。
顷刻之后,一部分曹军步骑觑着荆州军的疏漏所在,由几员重将、骁将带领,突围而走,一鼓作气地穿过邓城、鄾城两地之间一个布阵的小小疏漏,扬长而去。
此时荆州军尚无主将指挥,马玉只等雷远来主持大局,当下严令不得追赶,集中精力控制住漫山遍野的溃散敌军。
两军激战整日,天色昏暗,快要黑了。
被留在樊城以西的这支部队,已经散乱得不成样子。很多将士直接坐倒在地,失魂落魄,还有人自顾自地离开阵列,往远处走。哪怕朱灵身边,也开始有哗哗的声音一波又一波响起,那是曹军将士们大批大批地丢弃武器。
朱灵苦笑了几声,并不阻止。他知道自己这个后将军的威望,也就只到这个程度了。此时不必再逼迫,也没有理由在逼迫将士了。
只有少量军官兀自抱着死战的念头,大声呵斥士卒,可谁也没再理会他。那些军官呵斥着,却也并不拔刀整肃军纪。
朱灵点了一名扈从:“你去向诸军传话,请大家稍安勿躁,我当亲自出面,为诸位争取一个体面的条件。”
金鸡嘴上,姜维有些焦躁。
曹军再怎么松散,再怎么狼狈,毕竟数以万计,而姜维身边只有几百根竖起的木桩子罢了。
过去的一个时辰里,姜维已经四次领骑兵冲杀,逐退了好几拨试图探看底细的曹军哨探,然而真要是敌人来个决死一搏,他也只能抽身退走。那样一来,便显得不够善始善终。
偏偏此地又和主战场有些距离,直到远处的杀声渐熄,都没人来指示自己接着该怎么做。
姜维摘下兜鍪,在腿上咣咣地敲着,侧身问一名扈从:“汉水南面,可有回复?总不见得我们一直在这里盯着上万曹军?”
那扈从名唤梁昌,现为都伯,甚是沉稳地道:“适才听季常先生说,襄阳那边,已经在紧急抽调人马来支援,预计会由前将军主簿廖化领兵,天黑之间一定赶到。毕竟他们也没料到我们能有这一手。这实在是伯约奇谋妙策、出乎意料的缘故啊。”
这话说的叫人舒坦,姜维哈哈笑了两声,把兜鍪重新戴好。
正要去土岗边缘巡视,前头忽马蹄纷沓,又有兵卒喊道:“伯约!又有敌骑来!”
原来天色昏暗,野地里看不清楚,竟被曹军骑兵摸到近处了。
姜维骂了一声,随即一跃而起,大胜嚷道:“诸君还有余力么?若是累了,但歇息无妨。”
此前数次厮杀,他的二十余名从骑已经折损过半,剩下只有十二骑。然而十二骑各个意气风发,绝无惧色。他们又都是汉阳姜氏宗族中的能手,好些人是看着姜维长大的,有人笑道:“你这娃儿尚有余力,我们怎会疲惫?”
姜维撇了撇嘴,便领着从骑们如旋风般迎上前去。
他在凉州汉阳习文练武多年,少离父亲姜冏的羽翼。这还是他长到十八岁来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撞见这么大的阵势。
常人初遇大场面,难免畏怯;可姜维心脏狂跳,却只觉得斗志愈来愈旺盛,好像上天要让他在此地干大事一般。
他纵马登上土岗,再一路加速直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