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远所知的那段历史上,江东能够与中原持续对抗数十年,进而奠定此后南方的经济基础,为数百年南北两分的局面开启大幕,自然有其杰出的人才,出众的谋略。
江东对雷远的算计,正如玄德公那边对江东的算计。随着乱世将要终结,竞争越来越趋向白热化,为了最终的胜利,各方都无所不用其极。单以手段上说,只有胜败高下之分,而无须去谈道德上的优劣。
当吴侯紧锣密鼓地行事,试图用雷远来吸引曹军主力的时候,身在庐江的雷远,也知道了曹公起邺城大军南下的消息。既如此,他已经完成了当日诸葛亮的托付,他当即着手安排全身而退,裨使吴侯所部能在江淮尽情施展。
事实上,这方面的准备,从雷远出发前往江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玄德公敢于放手发挥部属的实力,却并不将部属当作工具,他既然同意了吴侯双方互遣援军的建议,就一定会竭力保障雷远的安全。
雷远的撤离准备也在紧张进行。缴获的大量粮食、马料、武器、营帐等,都已经分配到了各部,并将由紧急组织起来的民伕队伍负责运输。
协助运输的民伕都得到了雷远的赏赐,并得到分配田地的承诺。既然前往荆州能够得到脱离屯田都尉压榨的机会,还有诸多庐江同乡的经历作为证明,他们大体来说都很乐意。
此后夏侯惇所部的大批车辆、驮马被分配下来,民伕发现在搬运物资的同时,还能够携带家人,热情就愈发高涨了。
负责协助管理这些民伕的,是大概两百多名江淮旧族子弟。庐江雷氏的号召力虽然不足以打动地方高门,但对这些因为括民屯田而失去家族荫庇的底层小地主、或者普通读书人来说,相当足够了。
这些人非常积极地补充了雷远所部的不足,渐渐将雷远掌控的两万人和同等数量的老弱妇孺,急速捏合成一个可以随时行动的整体。
然而即使如此,每个人都知道,想要顺利抽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吴侯那边,此前派来了使者冯熙,客气但是极其坚定地要求雷远所部占据庐江,掩护合肥侧翼,不得妄动。只过了六个时辰,又有一名使者赶到,这使者言语极其强硬,他一方面勒令雷远堵住由庐江西面赶来的全部曹军,只差没说出“违令者斩”四个字来;另一方面,又要雷远立即交出被俘虏的夏侯惇。
雷远毫不犹豫地声称自己身为大将,有临机制变之权,遂请这两人全都回去,不必替吴侯操心庐江战局。
但这样一来,指望如上次淮南豪右联盟撤退那般,从灊山南下,再沿江往荆州去就不可能了。吴侯不会允许。以吴侯这些年对庐江下的功夫,雷远也不可能找到一条能通过数万人而不被吴侯所知的道路。
何况上次夏口城在玄德公掌控中,雷远所部经陆路即可抵达,但这次,没有江东水军的支撑,片板难渡大江。
雷远所部身在庐江,北面是汝南,西面是江夏,都是曹军牢固掌控的地盘;南面隔着灊山是东吴严密控制的皖城,东面是江东十万大军的本营所在……这样看来,分明是个四面皆敌的局面,比当日淮南豪右联盟所面临的更加危险。
部属们难免犹疑,而雷远只对部属们说,玄德公早有安排。己方只要做好准备,随时发动。唯独愈到了谋图脱身的紧要关头,愈得故作强势,摆出雄心勃勃的架势来,非如此,不能压制住曹军和江东的盲动;非如此,不能争取出脱身的机会。
这一日天色晴朗,雷远带着百余骑,巡视汝南、江夏和庐江三郡交界处的地域。他们从安丰出发,沿着决水向北抵达蓼县,然后再向北,渡过灌水,直抵汝水、淠水和淮水合流的开阔平原。
春夏时节,茂密的林地和草甸、沼泽、河流交错在一起,使得雷远眼前仿佛是一道漫无边际的绿毯。
数十年前,此地本是阡陌相连、人烟繁茂之地,但丧乱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