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是整座营寨中最为宏伟的建筑,三开间,内有抬梁,外有悬山,较之其它建筑明显精美些。但数年不见,屋舍显得破旧了,还有青苔和藤蔓爬上了墙头。厅堂里又分内外两进,当年外进有武士守卫,内进便是淮南豪右联盟决断大事之所。再往后,则是雷绪起居的地方。
外间传来将士们喜笑欢庆的声音,甚至有人笑着笑着,忽然又号啕大哭起来。
在身居高位的肉食者眼中,灊山是流民逃亡之地、盗匪横生之处;但对于许多普通百姓,或者庐江雷氏部曲中的许多人来说,灊山大营是乱世中小小的避难所,是代表着安定和温暖的地方。
他们在这里生活,在这里娶妻生子,仿佛可以永远避过外界的惨烈纷乱。那当然是不可能的,灊山大营最终被放弃,将士们的妻子、孩子、家人,有的安全抵达荆州,也有的死在撤离的路上,尸骨坠入深峡。
即使如此,灊山大营在部曲们的心中始终有着特殊的地位。即使将士们都明白,此番归来只是暂时,可他们的激动情绪怎也按捺不住。
雷远侧耳听了片刻,再度向厅堂里走。
阳光被宽阔的屋檐遮挡住了,眼前忽然一暗。他稍不注意,脚踹在厅堂中央什么东西上,打了个趔趄。
低头一看,才知道是具半僵硬的尸体。应该是邓铜带人沿甬道两侧包抄时杀死的人。
他站住脚,环视四周,发现厅堂里乱糟糟的,血腥气很重。好几具惨遭乱刃分尸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分布在各处,而两边原本该是席位的地方堆了许多木箱,还有些零散的布匹、粮秣之类。大概卢凯和褚佑只将此地作为囤积军械物资的仓库吧。
“将军?”贺松跟了上来,叫人点起松明火把。
他有些汗颜:“我立即叫人来收拾!”
雷远点了点头,在原地站定。
“拿下灊山大营,只是第一步罢了。眼下我们背后是两百里的深山,前方是广袤中原大地和无穷无尽的曹军,将士们不妨稍稍喜悦,诸位千万不能懈怠。”
贺松的行动很快,立即召来了数十民伕,将厅堂整理完毕,点起灯火照亮。
常人所见的戎马倥惚,无非练兵习武、厮杀转战,痛快淋漓。雷远的武人生涯,却总是和繁杂事务联系在一起,或许是他自己太爱操心了。
便如此刻,夺取灊山大营是须臾间事,想要彻底将其纳入掌控,使之成为后继大规模军事行动的支撑,有很多工作要做。
玄德公希望雷远在江淮尽量闹出声势,以吸引曹军主力东进,这任务可不是容易完成的。
灊山以北的几处城池,诸如灊县、安丰、六安等等,都毗邻豫州腹心之地。其一旦受到威胁,告急信使西行两日就可抵达许昌,向北往邺城也不过五日。雷远自己估计,三五日内,曹军就有明确动向,留给他的时间不会很多。
所以,雷远一点也不敢耽搁。
他端坐主位,立即分派人手。
首先令马忠和雷衍两人立即清点灊山大营中存留的物资。
因为夺城顺利的缘故,城寨中的粮食、军械等都没有损失。但曹军将士缺乏山间驻扎的经验,保养工夫不到,所以粮秣有不少变质发霉了,军械也有锈蚀,须得尽快分拣明白。
随后整编兵士。
曹军别部司马下属的精锐大半战死了,少量投降。这些人都是出色的战士,雷远将之打散了,平均分给下属各将。
庐江本地的县兵不算投降,而是起义投诚。这些人又多是江淮故旧,须得好生看待。
于是雷远和颜悦色请来县兵中的十余名头目,与他们聊了很久,询问众人家乡的情况,与他们一同回忆过去情形。因为曾经在江淮间游荡,他总能接上别人的话,说起某里的特色,某乡的景致,都能如数家珍。
待到谈得愉快,他又叫人取来大量钱财、金帛赏赐给县兵首领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