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坐定,雷淑忽然闯进来。
雷淑是个年约三旬的粗豪壮汉,昔日曾为雷氏部曲中的都伯,与雷衍交好。当然,现在大家都被禁锢着,全都成了农夫。
雷衍让妻子照旧端饭出来,先让两个孩儿用餐,转头问雷淑:“阿淑,一起吃点么?”
雷淑跺脚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得下饭?”
雷衍不明所以:“发生了什么事儿?”
“适才负责看管我们的杨都伯对庆雍公说了个消息……”雷淑返身掩门,继续说道:“明日辛彬会来这里,选择十人解除禁锢,还会派给相应的职务!”
雷衍大喜:“这是好事啊!”
“好个屁!”雷淑道:“庆雍公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却没有告诉我们,只找了他的那些兄弟辈,往东面那排空屋密议去了!”
雷衍瞬间想到了适才雷肃的古怪神情。
他霍然起身向外就走,过了一会儿匆匆折返,脸色难看。
驻在这里的人家阖共三十来户,全都是亲眷。此刻又正在饭点,谁在,谁不在,真是一目了然。
“这事情,你是听谁说的?”他问雷淑。
“杨都伯对庆雍公说话的时候,虎头就在他们附近的桑林里,恰好听到……千真万确!”
雷淑踏前一步,又道:“小郎君既任宗主,执掌族权乃是理所应当。我们这些人当日被庆雍公……啊呸,被雷肃等人骗去闹事,结果落得如此惨状。现在总算有解除禁锢的机会,雷肃那几个老家伙还要捷足先登!你说这怎么能忍!”
雷衍忍不住格格咬牙,一股火气腾地起来,愈来愈按不住。
被禁锢两年了!两年!这两年里大家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还要等多久?
他攘袖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脑海中无数个念头兜兜转转。一抬头,看见妻子和两个孩子满脸忧色地注视着自己。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到了次日凌晨,辛彬和王延一行骑队进入村落,传令村中丁男在村中的空地齐聚。
来到骑队面前的雷氏子弟共有六十多人,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也有十七八岁的少年。这便是庐江雷氏宗族的大部分男丁了,雷远将他们尽数禁锢,在外效力的反倒不过三四十人。若非他这宗主凭借强兵逞威,断不能如此,然则到这时候,也确该有个说法了。
这些人都是宗主的亲戚,辛彬和王延不该怠慢,早早下马相迎,和几个旧识寒暄几句。
雷氏子弟都知道辛彬和王延的身份大不同与往日,更不敢失礼,两方倒像是久违的友人相会,其乐融融。只不过雷衍等人有些精神不济,像是昨夜没有睡好,不知在忙什么。
辛彬忽然问道:“咦,怎么不见庆雍公?”
他又点了几位庐江雷氏宿老的名号:“连带着他们几位长辈,也都不在么?”
雷衍和雷淑、雷深等几个较年轻的子弟彼此望了望,都道:“庆雍公等人年迈,这几日里病了。”
“病了?”辛彬关心地道:“可有请医者来诊治?庆雍公等人都已经五六十往上了,身体定然不如年轻时,可不能疏忽了!”
雷衍想了想,客气地答道:“不急着请医者,他们只要长久休养就好了。嗯,庆雍公和各位长辈的家人都在榻前照顾,当无大碍。”
“好,好。我会禀明宗主,取些有利滋补调养的老参和大枣、龙眼、桃仁来,交给庆雍公等长辈使用。”说到这里,辛彬叹了口气:“宗主让我来,是通知诸位即日起解除禁锢,陆续都有任用。可惜庆雍公病了,否则我当面告知,他一定高兴。”
雷衍等人互相望望。
“我们所有人?全都解除禁锢么?”
“当然。”辛彬失笑道:“诸位都是雷氏族人,虽然犯过错,但已受过罚,这就够了。宗主总会给大家效力的机会,怎能长久弃而不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