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时辰,已经快要天亮了,然而四合的浓云遮蔽了天光,使得整个环境依旧陷入在昏暗之中。抬眼看去,只见到处处烈焰升腾,似乎把低垂的云层都染成了诡异的红色。
任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周边的动静,来自四面八方的哭叫声、求饶声、厮杀声、躯体和兵器的碰撞声随即灌入他的耳中,让他有些晕眩。这片营地规模极大,屯驻的人数也较多,即使遭到了贼人的突袭,仍然能够坚持战斗不休。
何况那些贼人……任晖摇了摇头,冷笑一声,那些贼人都是彻彻底底的乌合之众,真正能够上阵作战的很少,大部分都是被暴乱激发起兽心、进而被挟裹进贼寇队伍的人。这种人,杀一个少一个,都杀光,乱事也就平定了。
他向后方看看,十余名形貌凄惶的男女老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但是当任晖视线所及,他们又普遍露出了畏惧的表情。任晖知道,那是被自己满身鲜血的狰狞样子给吓着了,毕竟自己素日里只是个贪杯好酒的寻常人,手里的刀枪都是拿来装样子的。此刻突然变得如杀神也似,这些人压根接受不了。
“听我说。”任晖低声道:“你们都留在此地,除非看到我,一步也不要走动,也不要轻易出声。我去前方探路,如果安全,就回来带你们。”
眼前这些人木然无语。
“听清楚了没有?”任晖皱了皱眉。刚才这番话已经说得够长、够详细了,竟然还没听清楚?
待要重复一遍,忽然有人应道:“明白了,就在此地等候,除非任先生你回来,我们一步都不要走动。”
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是个年轻妇人。声音虽有微颤,却竭力保持着平静。
任晖瞥了眼,那妇人用锅底灰涂黑了脸,往身上裹了好几件破布衣服。但任晖认得出,那是前前任的家主数年前纳的小妾,长得倒是美貌。可惜以现在的状况,这种美貌女子只要运气稍差点,半天都活不了。
任晖点了点头,猫着腰,沿着两排帐篷的间隔慢慢摸向前方去了。
他的体格高大粗壮,腰带十围,就如同一头黑熊也似;但是此刻蜷缩身体行进,整个人似乎瞬间小了一圈;落脚时更是恍如枯叶落地,悄无声息。
两名贼寇正在前方的道路上闲聊,不是发出嘿嘿的怪笑。任晖从后方慢慢接近这两人,忽然左右挥臂,两道森寒刀光抹过,贼寇立仆。
任晖一手一个,提起贼寇的尸体,将之拖回到帐篷的间隔处,又折回原处,探头看看道路两旁。这条道路位于营地的偏僻角落,并无他人经过。于是任晖疾步返到那些百姓们等候的地方,抬手向前指:“一直走,穿过道路,到前面的树林里,就安全了。”
百姓们慌忙向前,经过那两名贼寇的尸身时,不少人脸色都变了。皆因任晖挥刀既快又猛,这两人的后脖颈几乎整个被砍断了,只剩下前部咽喉处一层薄薄的皮肉相连,污血喷得满地,便如一个血水塘般,腥气扑鼻。
唯独那美貌妇人提起裙角,一边踏着贼寇的尸身越过血水塘,一边还低声向任晖道:“多谢将军相救……”
“不要啰嗦,快走!”任晖猛挥手。
目送这批人急匆匆地奔进林地里,任晖以营地边缘一处木栅为掩护,小心翼翼地绕了半个大圈,与自己的部属们汇合。
这处营地是属于庐江姚氏的。姚氏乃是人丁兴旺的大族,在周边二十里内至少设立了四个营地安置自家徒附百姓,又在每处营地安排了五十名持械的宾客维护秩序。
任晖便是五十名宾客之一。只不过,因为宾客首领一开始就遭到突袭阵亡,原本毫不起眼的落魄剑客任晖,这时候反倒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怎么样?”任晖沉声问道。
宾客们互相看了看,纷纷禀道:“百姓们能带出来的,都带出来了。家主和许多人被困在营地东面的大帐附近,围绕着攻打的贼寇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