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姐儿报名讳,报秦淮河上艺名即可,毕竟都入这行了,谁管你曾经是谁是谁的,再说了,窑姐儿大多不愿旁人知晓自己的身世,自取屈辱罢了。
而阎娇浓这一报,有姓,有名,有家,抬起的头也是不卑不亢,转眼竟似变了一个人。
“我叫金明微,苏记书院,金家院子。她叫阿团,我的贴身婢女。”金明微也自报家门,表情复杂道,“你既是阎婆之女,莫非是阎婆走后……”
“是,母亲走后,讨债的人一波接一波,我迫不得已……入了这行来还债……”仿佛勾起不堪的回忆,阎娇浓抿了抿唇,小脸苍白起来。
“阎婆欠了很多债?你孤苦伶仃的,也没亲人投奔?需得你要做这行来还债?”金明微急问。
阎娇浓摇了摇头:“当年父亲病重,母亲借的斡脱钱……钱本身不多,但九出十三归,越滚越多……故别说还完了,反而越还越多了,母亲在时还能靠拉媒勉强撑着……她一走,那些所谓的亲人都忙着和我撇清关系,生怕债主找上门,我只得,只得……”
听着听着,金明微心里五味杂陈,格外不是滋味。
要绝望到什么地步,才能逼得一个女子,选择这一行来还债,关键是哪怕入了这行,她也没有做傻事,也选择把债还下去。
而阎婆,虽是死于陶见贤和霍如渊之手,但自己,如果当初早一点儿察觉陶见贤的计划,能拦下往河边报信的阎婆,告诉她陶见贤会杀人灭口。
或许就能救她,或许就能,改变如今阎娇浓的命运呢?
“官府是怎么给你解释阎婆的死因?”想了想,金明微续问。
“说是卷入西鱼嘴码头流民的纷争,意外身亡,去缉捕严神手的仵作撞见了,就敛在一具薄棺里了。”阎娇浓更咽道。
金明微没有把真相告诉阎娇浓,她只是觉得某种巨大的敬畏感——
因果。
和别人的死亡擦肩而过,亲眼见证了另一个人命运的转折点,她能感到自己牵连起的无数因果线,正在以不可抗力,无声无息的,改变更多人的命运。
不仅是她一个人,重活一世。
而是更多人的一世,都将因她而改变。
“阿团,都翻出来。”金明微给阿团使了个眼色,二人窸窸窣窣的,翻出身上所有的钱囊。
“这点儿,你先应急,若是讨债的敢做出过分的事儿,你来找我,金家在秣陵苏氏,还是有点儿薄面的。”金明微就要去拉阎娇浓的手。
阎娇浓下意识的手往后缩,语调卑弱:“姑娘……奴脏……”
“哎呀,收着!”金明微一把拉过她的手,把钱囊重重按到她掌心。
然而就在这时,阎娇浓衣衫间若有若无的香味,飘入她鼻尖。
松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