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铺就的道路穿过雅致的院落,盛夏的阳光从树隙之间投下金黄的斑驳,温暖而和煦的风带着细微的人声与脚步传来。清爽的夏天,俨如记忆深处最温馨的某段记忆中的时节,跟着白衣的女子一路朝里间院落行去时,于和中的心里恍然间升起了这样的感受。
已逝的青春、曾经的汴梁、逐渐凝固的人生中的可能……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时,他也正在师师的询问下介绍着身边随行人物的身份:这些年来受到了关照的同僚严道纶,此次一路来到成都,他来见过往好友,严担心他白跑一趟,于是结伴而来。
严道纶顺着话语做了礼貌的自我介绍,师师偏头听着,温柔地一笑,几句惯例的寒暄,三人转入旁边的院落。这是三面都是房间的小院,庭院面朝摩诃池,有假山、树木、亭台、桌椅,每处房间似乎皆有住人,不起眼的角落里有卫兵执勤。
“……这一边原本是米商贺朗的别业,华夏军进城之后,上头就寻找日后开会招待之所,贺朗打算将这处别业捐出来,但摩诃池附近寸土寸金,我们不敢认这个捐。后来按照市价,打了个八折,三万两千贯,将这处院子拿下了,算是占了些便宜。我住左边这两间,不过今日风和日丽,咱们到外头喝茶……”
师师笑着为两人介绍这院子的来历,她年纪已不再青稚,但样貌并未变老,反倒那笑容随着阅历的增长愈发怡人。于和中看着那笑,只是下意识地回答:“立恒在经商上向来厉害,想来是不缺钱的。”
师师笑着摇头:“其实钱缺得厉害,三万两千贯大概只有一万贯付了现,其它的折了琉璃作坊里的份子,七拼八凑的才交付清楚。”
“华夏军的琉璃作坊,往后可就值钱了。”严道纶插了一句,“华夏军大气啊,贺朗是占了大便宜了。”
师师的嘴角勾起月牙儿来:“宁先生做生意,向来不吃独食,大家都愿意入场,生意才能做得大。严先生,您与和中先坐,我去唤人倒茶。”
他们在湖边林荫晃动的木桌前停下,师师这样说起时,严道纶才连忙摇了摇手:“不用不用,严某今日只是恰好顺路,因此陪着于兄过来,既然两位兄妹久别重逢,我那边尚有事情要处理,不麻烦师师姑娘……其实对师师大家的名声耳闻已久,今日能得一见。荣幸……心愿已足,哈哈哈哈……”
他果不食言,打了招呼便要离开,师师那边却也竖起手来:“不行不行,严先生既然是于兄好友,今日到了,怎么也得喝杯茶再走,否则外人要说我这个做妹妹的不懂礼数了……”
她竖着左手,笑得亲切温和,待到严道纶再想拒绝,才偏头笑道:“……我坚持。”这笑容亲切之中透出了一丝认真来,严道纶微微一愣,才终于笑着指了指那桌椅:“那我……喝一杯?就一杯……实在是不想麻烦师师姑娘……”
“没事的没事的,坐嘛。”一旁的于和中大感满足,也出声挽留。师师过去招呼院子里的女兵准备茶点时,严道纶环顾四周,与于和中说道:“想不到以师师姑娘如今的身份,这院子竟也只用了两间。”
于和中蹙眉点头:“是啊,她在矾楼时,都有一整个小院的。如今……或许华夏军都这样吧……”
随口交谈两句,自然无法确定,随后严道纶欣赏湖景,将话语引到这边的景色上来,师师回来时,两人也对着这附近景色夸赞了一番。此后女兵端来茶点,师师询问着严道纶:“严先生来成都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不耽搁吧?若是有什么要紧事,我可以让小玲送先生一道去,她对这里熟。”
严道纶笑道:“没有没有,都是寻常事务。”他并未说得太多,之后也都是寻常的寒暄,一杯茶喝完,便即起身告辞。于和中倒也早不是什么愣头青了,见了师师之后进退失据,顺口留下严道纶后,又担心他有些什么目的,或是为了监视自己,顺水推舟一直作陪,此时心下才大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