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琰默然了一会儿。“我没有说——这是你的错。你若是为了‘双琴之征’,让娄千杉做些什么,我都不应过问——最后那般结果,连单疾泉都想不到,我如何又来怪你。”
稍稍一停,他语气加重,“可你为的却不是黑竹、不是‘双琴之征’——否则,你更该谋划暗杀的是关非故,而不是去百般打探程方愈的行踪。更不要说——你看过我当初那纸契约,你知道,出手行刺青龙左使只能陷我于背信、被动,我在单一衡如此目光面前,都无一丝自负无辜的底气。”
“行了,这事不提也罢,反正也是功亏一篑。”沈凤鸣只道。
“什么不提也罢。”秋葵在一旁急道,“有什么话你就解释了就好了,为什么不提?”
“程方愈从一始就没来,还有何话说。我计划的一切都是针对他,若那日当真成功,我不会叫青龙教捉了黑竹的把柄——我特意借吴天童那三个人之手,还将他们先赶出了黑竹——道士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借刀杀人’,的确是希望‘神不知鬼不觉’——但不是为了撇清我自己,恰恰是为了别连累他。”
“你还是没说,你为何要对程方愈动手。”夏琰道,“如果你是为了彻骨报仇,我虽未见得接受这理由,但我总可理解,所以我才问你与他到底是何关系。你却始终顾左右而言它,迟迟不肯坦然以告。”
沈凤鸣才道:“也非是我一直不肯与你们说,只因有些事——这些年我自己都一直想忘,若非用极大的力气,下极大的决心,作许多的准备,真无法去回想,更无法说出来。”
“几时你比我还会心里藏事了?”夏琰道,“什么事要藏得那么深——连我和秋葵都不肯信么?”
“信信信。那么——你们也别催我。容我——边想边说。”
“你慢慢说就是。”
沈凤鸣又发了一会儿怔,方道:“彻骨——的确是我师父。不过他不喜欢我叫他师父。就像你同凌厉——没有师徒之名,但师徒之实却跑不了。”
他深呼吸一口。“当年,我大概七八岁光景——我爹死了之后,我和我娘离开洛阳,随一些逃难的人一起,一路南下,到了大宋境内,辗转了好几个城池,最后到得徽州。我娘觉得此处已是大宋腹地,应已安全,便打算在那一带住下来。不过她想要一处安静所在,只我们娘俩,她好教我背诵云梦之学,在城里自是难寻,是以后来,我们又走了些路,寻到了不远的一处村镇。”
“……‘残音镇’?”夏琰道。
沈凤鸣眼皮抬了抬,大约是默认了。“那日我们在途中遇了几个无赖纠缠,虽说那些人不足道,叫我娘赶跑了,可隔不多时,便来了十几个打手报复寻衅。固然仍不是我娘对手——但这次,我娘受了伤。
“我扶了她,好不容易到那镇上,天却早黑了。当时哪里知晓这镇上住的多是黑竹的杀手,只因怕有伤惹人怀疑,又担心再遇上那些人的同伙,我们十分小心谨慎,趁着夜色,也没叫人发觉——也是凑巧,黑竹正有“大任务”,整个镇上也没几个人。我们走了一转,是觉得这镇子十分古怪冷清,可只道是镇民睡得早,也没放在心上,发现有家后院门没闩,我娘说我们悄悄在这院里睡一晚,天不亮就走,想来不会给人发觉。
“我们就躲在那后院棚子里,到了天快亮,我起了来,模模糊糊看到——这院里另一头还种了一小片菜,可那菜应该很久没人割了,已经开始枯死。我便生了胆子,摸到屋里探看,果然这屋子根本没人,若照那些菜来看,家里应空了很久了。
“我娘夜里没休息好,伤势反而重了,一时也走不得路,我们便歇在那屋里。那家里米面还有不少存余,床上被褥也都完好——真不像是被遗弃的屋子。但我们也顾不得许多,有这些也省得出门了,一连几日拿人家存粮度日,又将后院的菜刨出来,挑能用的煮来吃,将新菜籽撒在地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