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给夏铮找的好地方,正是“梅州”——当年那一本中所谓“南方”之地。
这背后一切详情,今日的朱雀也并不知,可也不需要知。反正夏铮最后何去何从,他终究会知道的。君黎也会知道。所有人都会知道。因为那是一道光明正大的皇命。可所有人知道的时候,都已经无力改变。
雨还是这样下着。接受了这样一道皇命的夏铮,到此刻,才真正感觉到了恐惧。
这是擢升,从四品擢至三品。可是人人都知道,临安城才是夏铮的命。
夏家庄,在这临安城的历史,比这个皇城的存在还更久远。夏家原本不过是比较显赫的江湖门派。得为大宋命官,不过是自夏铮祖父这一辈起,因为都城南迁,不得不与朝廷相与而开始的。若可以,夏铮倒更愿意得来一个夺官还民、解甲归田之类的处置,只要能让他不离开这个地方。
他从太子或庆王的眼中都没看出阴谋的痕迹,可他清楚地感觉到这是个阴谋——然而他果然太松懈了防备,竟然到现在,都猜不出背后的人是谁,又是怎样一步步设计了自己。直觉告诉他——他或许不会有命抵达梅州。
可他不能抗命。这个阴雨的春日,这片红闷闷的天,原来竟是他逃不过的宿命?
宿命。这两个字让他想起了陈容容昨晚上的话。可是他决计不愿意去想这样的祸是源自于自己见了不该见的人。再不该见的人,也是自己的孩子。他愧疚于从未照料他,也无法照料他——若为此故,他觉得一切都是他该得的,可——真要是这样残酷吗?他要怎样告诉陈容容,告诉夏琝,告诉他庄里上下的老老少少们,他们要被连根拔起了。他们要……失去这个家了?
圣旨被他揣在袖中,短短一段路,像是抽尽了他的魂魄。一直候着打伞的少监并不知殿内适才的事,眼见人已离了宫门,也只能鞠一躬由他这样离去,只在转身时,看见了不远处也在离去的另外两伞。
朱雀和君黎也离去了,怀着不同的心思。静谧的垂拱殿大门,像从没有过任何故事般,这样肃立在这片滂沱大雨之中。
圣旨摆在桌上。桌边,一左一右坐着夏铮和陈容容两个人。
“消息终会传开的。终究还是由我先说出来比较好。”夏铮无力地道。
陈容容却还在仔细看着圣旨上的每一个字,仿佛仍然不肯相信。“怎么会这样。”她声音发颤。莫说夏铮,就连她,她这个并非土生土长在临安的女人,也已经在这座城度过了数十载的日子。除了这里,她一样一无所有。
“亦丰,这圣旨上没有说要我们夏家举家迁去梅州,不过任命了你一人。我们……我们夏家庄……可以不必垮的!”陈容容眼圈已红,似乎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知道那不过是安慰。
的确不过是安慰。若一切是有人从中设计,那么夏铮走了,这一家老小,谁来保障?还不是尽付他人股掌!
夏铮苦苦笑了一笑。“是啊,我在路上已经想过了。皇上要我尽快上任,我想这庄子,只能交给你了,一切担子,便要你来挑,我……我不知……”
“我自然与你同去!”陈容容决绝道。“庄子一年半载的总还能撑持着,可你——梅州那地方,南蛮之地,山高路远,再加上还不知是否有宵小之辈要暗算于你,亦丰,无论如何,我不离开你!”
“那这里怎么办?”夏铮反问。“祖上数百年的基业,又交予谁!”
“就算你交予我——我也不过一介女流。”陈容容道,“君方和君超都大了,不论你交给谁……”
话语说到这里,她忽然似想起什么,停了下来。
“君方……”夏铮已经喃喃地道。
——君方虽然是大了,可他……并不是夏家的后人。这件原本迟迟拖延未决的事情,竟然这么快,要放在眼前。
“君方和君超……你知我这么多年也未能决断,所以才……才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