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低低地道,前辈,程公子的身世来历我大概知晓,所以还请不必隐瞒。
关大夫面上稍许掠过丝惊讶,随即隐去,便道,道长既然不是外人,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唉,也是造孽,平儿的母亲怀上他时,身上就中着两种毒,一为寒瘴,一为情蛊。怀胎数月,这妇人也算是尝尽了苦头,而孩子竟而未曾中途流产,也殊是不易。只可惜,他究竟不比旁的孩子健康,最后还是不得不提早出生,还继承了母亲体内寒毒。
关大夫停了一下,又道,不幸中之大幸,便是蛊虫总算没落在了他身上,只是他左手残了一个指头,多半也是被蛊虫所噬。
君黎啊了一声。老大夫摇头道,那段旧事实是回看不得,那时平儿生下来,才一个巴掌那般大,轻得什么也似,到如今还能活着,也称奇迹了。他母亲被关在青龙谷几个月,孩子便在我女儿女婿那里照看着,过了冬天,才算没了性命之忧,后来被他母亲带走了。便又过了几年,女儿忽然告诉我,机缘巧合,平儿又回来了,如今已成孤儿,她和方愈有心收养他。我这小女儿,一直未有孩子,我想了也是心酸,自然也便没有反对。后来才发现,平儿身体看似比小时候好了,其实那些病根仍在。好在我女儿也懂医,收养他下来,对平儿也算是好事。
君黎便道,晚辈对医理只识皮毛,想请教,从程公子面上看,他身上似有二种病象,一为寒,一为热,不知是否如此?若说他继承了母亲的寒毒,那热症又是什么?
他在娘胎里时为抵那寒毒,身体不自觉积聚些热性,都聚在心脉一周,是以心脉上也有些不妥。原本若是足月,倒也好了,偏他在娘胎里时日不满八月,身体便弱,加上初生时天冷,为保他性命,我们也只能用热性之药,以致这心脉所聚之热至今未曾释出。好在如今渐已调理得当,热症并不会发作,也就只有每年一次寒毒发作,会有些痛楚,但我也已有合适的方子,发作时连服数日,便可平复。
原来如此。君黎说道。那这一次……
这次倒怪,离上次发作不过两个月——没道理会有如此的变化。
会否和程公子饮酒有关?昨日他饮酒时,身边人似乎对此有所担忧,是否他这般身体,并不适宜饮酒?
倒也并非如此。为抵寒毒,又不致引发热症,给平儿的规矩,是每日必须饮酒三杯,不能少,亦不能多。现在时日久了,他便算偶尔喝多喝少一点,倒也不会有太大干系。
若是这样,那便只能是因为……因为昨天晚上中的那毒了。
关大夫面色一异。中毒?
是,昨天在义父寿筵之上,有人在酒中下毒,程公子也受了毒性。我听师父说过,世上的毒,都是同性相喜,互为牵引。如果昨晚那毒正好是阴寒之性的话,很可能激发了他原本的寒毒,以致现在发作。
这样便对了——他身体里的冰瘴寒毒是至寒,有时冬日天气寒些,我们都叫平儿要多穿些,少出门,免得受了寒气,引得发作,何况是寒性毒药相引。——但顾爷寿筵,怎会出这样的事?下毒之人可寻到了?顾爷可还好?
前辈放心,眼下应该没事了。君黎宽语道。倒是方才说的冰瘴寒毒,是什么东西?程公子的母亲怎会身中这样的毒?既然是毒,总也该有解毒之法?
关老大夫便叹了口气,道,那毒是在一个极寒、地势又高的冰川之地,因天气寒冷,冷气凝滞不流动,而形成的一种地气,类似于一些密林中之“瘴毒”,被人称为“冰瘴”。冰瘴究竟有没有根除的解药,我便不知,但却有一种暂时压制之药,只需要每年回去一次冰川,服一次药,便可保一年无事。
那地方在哪里?君黎疑惑道。每年回去服一次药,听来奇怪——这药……莫非是在谁手里?
道长所猜不错。那个地方,昔年叫做朱雀山庄。手里握有解药的人,便是那时朱雀山庄的主人,朱雀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