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转瞬即至。一连十几天,君黎都坐在人最多的茶楼里,兜揽生意。徽州人信运命的不少,君黎空下来的时间也便不多,但忙碌也没让他忘了单疾泉那天的话。八月到来的这天,他默默挪至另一间茶楼,到二楼寻了一个座位。
不为别的,只为这里能看得见顾家的大门。
义父是六十六还是六十七,他都不太肯定。因为在徽州很有些地业,这附近的老百姓,一大半倒是有往来的,所以顾家早几日就开始准备,到了八月初一这天,一早就开门纳客。君黎看得清楚,提着或轻或重贺礼的乡亲老小,陆陆续续地便在这大门进出。顾家自也准备了水席,供着众人歇息闲聊与吃喝。
反正明日便启程,离开此地。他是这么想的。留在这里的这十几日,只为了今天,这样远远地看一眼。
你怎么没去寿筵?冷不防身边又有声音传来。
君黎不及防地吓了一跳,但这声音——实在也熟悉到够了。白衣女子竟然也还留在徽州,继那日被他漠然态度赶走了之后,竟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的口气出现在面前。
哦,我,我几时说过要去了?君黎也便只好这样答。料想那天与单疾泉说话也没避她,她是全数听了去了。
你不去,怎么今日不立幡?女子在他桌边坐了下来,见他桌上全无茶水,微微摇头,便叫了茶小二过来点茶。
这一番亲近作为令君黎着实不习惯,看了她好几眼,方道,姑娘今日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也没处可去。有些话没处可说,只能寻着你来说了。
莫非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君黎认真起来。但以姑娘的身手本领,该没什么难得倒你的吧?
嗯——你帮我算一卦吧。
什么?
帮我算一卦——我想看看,我这次要做的事情,能不能成功。
君黎又看了她半天。他固然可以说出“你不是一直不相信这算命之术么”或是“你不是一直说我招摇撞骗么”之类的揶揄之语,不过毕竟对方是个女子,他还不至于要刻薄如此。
可以是可以。他应道。不过……我是要收钱的。
我已经请了你的茶。
君黎虽然说着要收钱,其实已经从背箱里取出了装几件小工具的皮囊,准备打开,那皮囊却原来拿倒了,哗的一声,几件东西落在桌上。其中一件圆盘似的东西,似乎内中挖空,装了些什么,但便此一磕,角上碎了一小块,内里的容物簌簌落了出来。白衣女子已经看得是些沙子。
君黎忙将此物拾起,向盘面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损伤,便放下去收拾桌上散沙,但目光一扫,却稍稍变了脸色。恰那茶小二端了茶,不妨桌上有沙,便要放下。
等等。君黎未及细想,抬手便将茶壶托了住,双目看那沙形流动,便抬头问白衣女子道,你说要做的事情——不会是要去京城?
你……看得出来?女子吃惊。
君黎忽地似乎意识到还有茶小二在侧,托壶的右手一松,特特道了声,好烫!左掌随手将桌上沙形尽数抹落到地上。
白衣女子未明他意,君黎已经示意小二将茶摆上。待他走后,他方看着白衣女子的眼睛,道,方才沙形隐约是“犯上”之相,你究竟是要去做什么?
白衣女子勉强道,不过是你沙子漏了出来,我又没有碰,什么沙形,也是碰巧而已。
你便说是不是。
……算不上犯上,只不过我知道宫中有五十弦琴。白衣女子侧开脸去。
你要去寻五十弦琴?但你……君黎说着,看了眼她仍旧随身带着的琴匣。是否那天后来单先锋又跟你说过什么?你先前好像并无这层意思。
因为先前我以为找到他,就能够寻得到白师姐带走的那一半二十五弦的下落,可是据他所说,他一次都没见过白师姐用二十五弦琴。便从第一次认识她,白师姐便弹的是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