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兄弟是一起过来搀起的他,也是一同上香,并未分出先后。
而他的茫然尴尬,令楚星河嗤笑一声。
楚默云这才开口。
“想必从未谋面也无教养之恩的祖父大人,并未认出我兄弟哪个是哪个。”
“就像刚才其实也未认出我家哪个是大舅爷爷,哪个是二舅爷爷。”
楚默云一副同情的表情看着楚怀忠。
他一开口,四周的议论声立刻又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不敢喧哗,生怕听漏了哪一句话。
“诗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摧;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可惜,这种遗忘家乡,也被家乡遗忘的人虽可怜,但总算是叶落归根了。”
“而祖父大人你,离乡四十余年至今都未还乡,你还知道回乡的路吗?”
“我们桃林村进村的路往东边偏了,村长如今是汪家人,你还记得村里的那几户汪家人不?”
“南坡的桃树越发成气候了,河边当年随便种的桃树都形成了新的小桃坡呢。”
“啊,当年太爷爷作主,让爹娶了张家坡的闺女。”
“这位老人,就是我外公,按你们大户人家的礼仪,该称之外祖父。”
“大哥十几岁就考上了童生,名次也在头榜。”
“只不过他觉得我当弟弟的更有读书天赋,就不肯再考了,他在家种田供我读书。”
“因为我们家人丁单薄,光凭爹一个人既要照料生病的老人,还要抚养几个孩子。”
“还要供两个读书人,实在供不起呀。”
“我从小就知道,读书不只是为我自己,也是要圆太爷爷的梦想。”
“因为不从科举路走到京城,我们见不到你呀。”
“大哥娶了仙桂村袁家闺女,生了个聪明可爱的儿子。”
“我以双冠的成绩考上了童生,名声传遍了整个纪阳,都说我有读书天赋呢。”
“可惜……我还未等到院试,就成了瘸子!”
楚默云原本面无表情仿佛在说别人,但字字句句说的都是家中情况。
楚怀忠听得老泪纵横,无以辩解。
若对舅兄认错是怀着私心,此时面对孙子的控诉,他内心只有惭愧,只有无法弥补的亏欠。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无数呼吸声,很多人都共情到楚默云讲述的心情。
哀莫大于心死。
“我刚瘸那会儿,爹带我四处寻医,花光积蓄也无效果,很快爹也病下了,我们父子一起寻医。”
“不只是纪阳县,附近几县我们也都去过了。”
“原本靠着那十亩田还有些积蓄,后来就欠债,就只能卖掉田地继续寻医。”
“爹说,他死了不打紧,就是折了我的科举路,断了我的前程,他不甘心。”
“那三年,我从一开始的跛脚到后来常常没有知觉,就是这只脚。”
楚默云说着还轻轻抬起右脚,伸手指了指。
“慢慢的我时常站立不稳,就连右手都时常酸麻、不听使唤地颤抖。”
“我不能下田干活,在家连水都挑不了一担,我就是个彻底的废人。”
“帮不了爹娘,将所有担子都压到了大哥肩上。”
“小妹及笄了,在仙佳村找了个老实后生嫁了。”
“那时家里只有五亩田了,还欠着亲戚们好几十两银子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