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到围场时,天色已经黑了。
深秋入夜后天气就格外的冷,那风刮得围场中点满的篝火苗子四处乱晃,可先到围场的那些官眷谁都不敢轻呼,纷纷收拾妥当出来迎驾。
皇后还在禁足,太后年纪大了不爱动弹。
天庆帝这次秋猎就只带上了几个得宠的宫妃,其中位分最高的便是四皇子的生母慧妃。
与天庆帝同路走在最前面的是太子和大长公主,三人正低声说着什么,而往后便是康王和康王妃以及其他几位皇子和朝臣官员。
薛诺混在人群之中,抬眼看着从龙辇下来朝着皇帐那边走过去的天庆帝。
近八年时间不见,这个便宜舅舅与印象之中变化了很多,或是大权在握不受人桎梏,或是没了忌惮的眼中钉让他觉得朝权在手。
天庆帝舒心之下容貌倒没变老多少,只神色间比之数年前少了和煦温善,眉眼间满是帝王权势在手的锐利。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天庆帝时,他让御膳房准备了她和弟弟最爱吃的点心,满目慈爱地跟他们说,等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带她和弟弟去放风筝,让他们去看九黎山下那盛放的桃花。
三日后,他下令血洗公主府,杀了母亲,害死了弟弟。
她被薛爹爹带着狼狈逃出京城,第一次毒发时便险些咬断了薛爹爹的胳膊,靠着他险些喂干了自己的血才活了下来。
薛诺死死看着天庆帝时,心中像是有什么翻涌,眸中戾气翻涌染上淡红,下意识地想要朝着皇帐那边靠近,只刚抬脚手腕处就被人牵住。
渗凉的肌肤上传来一抹温热,耳边响起沈却的声音。
“陛下他们已经到了,今夜也无须再另行参拜。”
沈却手中下滑,握住薛诺冰凉至极的手,“外头天冷,咱们先回去吧。”
薛诺垂眼时目光森寒。
“阿诺?”
沈却见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一声不吭,手中不由收紧。
薛诺顿了顿,再抬头时所有情绪都已经压了下去,她佯装嫌弃地甩开沈却的手:“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晦气不晦气,要是被人瞧见了我以后还怎么娶漂亮媳妇儿?”
沈却宽纵:“那你就陪着我孤独终老。”
“呸!你才孤独终老。”薛诺翻了个白眼,“我还要娶媳妇儿替薛家传宗接代呢,你可别咒我。”
她眉眼都带着笑,神情自若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就是这般冷静的模样,才叫人沈却看着时心里忍不住密密麻麻地泛着疼。
她才十五岁,本是张扬肆意任性骄矜,可一朝跌落云巅,多年颠沛流离。
当年的嬴元窈有多纯粹灿烂,如今的薛诺就有多隐忍不甘。
沈却想抱抱她,拍拍她后背,告诉她他在,可他什么都不能做。
夜色中哪怕有篝火在旁,光线昏暗也叫薛诺看不清沈却神情。
见他杵在一旁一动不动,薛诺伸手推了沈却一把:“不是要走吗,赶紧的,我肚子好饿,也不知道抱朴把逮回来的山鸡炖好了没。”
说完她扯着披风将自己裹了起来,垂着头将脸都半埋进了领子里,
“什么鬼天气,冷死我了。”
薛诺一边吐槽一边闷头朝前走。
沈却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眼皇帐的方向,灯火透亮之下,天庆帝与众人言笑晏晏,被一众朝臣众星拱月般恭维着送进了帐中,哪怕离得远远的还能听到那边传来的说笑声。
浮华盛世下锦绣繁花,却无人在意黑暗中有多少枯骨冤魂。
沈却抿着嘴角沉默了许久,久到那头薛诺回头唤他,他这才同样将披风朝身上拢紧了些,抬脚跟了过去。
“今天逮着的那山鸡特别肥,加点儿野菇炖汤肯定好喝。”
“那你多喝两碗。”
“才不要,喝汤多没意思,我要吃鸡腿,鸡翅膀给你。”
沈却站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