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见廖听长司点了头,他伸手将香炉里的线香掐灭了。
他指尖的轻烟在空中抖了几下,继而又消散在空气之中,连同它散发的香味也被园子里的一阵清润的竹叶香盖了过去。
廖听长司开口道:“这个香熏得我头痛。
但我一听到你这话,心中很是宽慰,细想你我也不必再搞这些多余的东西来攀附文雅——我们大可俗一点,这样倒也可以显得亲切些。”
而姜青未也满意地笑了一下,神清气朗:
“除去那些多余之物,那我也敢放心地跟长司您开门见山了。但您说的那些神明的事情太过飘渺,我也一窍不通——我所能做的,无非就是一些俗事而已。”
只见他抖了抖衣袖,将这话锋一下子转了过来。
他闲适地添茶,姿态已是一改往日的规整的模样,就连语气也变得自然而然。
他继续道:“我虽也算是半个留文人,但自小却长在了明觉山。这仙门的规矩又繁又杂,我也早就腻了。
于是我就寻思着:既然这回先掌门已经去世了,而新掌门又根基不稳——想来这明觉山也该到了革故鼎新的时候了。”
他语气顿了一顿,继而又意味深长地说:“所以我就特地来找长司您,希望您看在我也算留文人的面上,也帮我出一出主意。”
他说到这里,姜青未又朝着苏湮颜看了一眼。
他看见她正一脸茫然地做在那里,当他的眼眸流转在她的面上,她就眨巴了一下眼睛。
于是,他便十分认真地说:“我听说廖听长司爱喝留文国产的苦参茶——所以,你,出去寻一方苦参茶的茶叶过来。”
苏湮颜当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瞪大了眼睛——
如此拙劣的借口!他哪里是要她出去找什么苦参茶,他分明就是想故意支开她!
不过,她也当然知道他们二人已经是把话题全部挑开了,甚至还将话锋发展到了一种几乎是阴谋的程度。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便再参与他们的话,于是便识相地退出去了。
她踏着缓步走出了那间屋子,心里头却有点难言的郁闷。
她看着这雅韵山庄的清雅的装潢与布置,目中却全然没有欣赏的意思。
你看,这些布景就算再怎么精心设计——就像那个廖听长司说的,这也无非就是几块石头,几间屋子,几棵树而已。
而这天底下的居所千千万,而生为一个人,到了晚上只要睡个几尺长的床就足够了,又何必那么养出那么多的机关算计来争这些大宅小院。
她此刻其实也不是矫情,她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姜青未这个人。
她本以为自己对他应该了如指掌,但是事实证明,她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曾一次又一次的被他的表面骗过,也曾一次次的被他耍弄,但她终究抓不出他的什么毛病出——来这一点才是最致命的。
他刚才对廖听长司说的话,字字句句都传达着要拉拢对方的意思。
他这或许就是想借助留文国的力量来应对彭山在明觉山的浸润,他这其实就是在给自己搬救兵找靠山。
她累得闭上了眼睛。清风在她面上抚过,带着一种苍翠的草木之气。
此时此刻,关于他全部的心思,她猜不出也不想猜了——
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她已经花上那么多的心思了,她还嫌不够啊?
而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她看见他的人终于从竹园里面走了出来。
她便跟在他身后回去,一言不发。
终于,他开口说了句话:“明日便是富娥山的祈愿之日了,到时候人多眼杂,你可要记得千万要当心一点,别再和上次一样。”
苏湮颜看着他的背影,也没有吭声。她心想:他这么说弄得明天好像一定会出什么事情一样,偏要像叮嘱小孩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