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其事的应了一声。
“这琴放在我这里,我平日里少得清闲,已经许久不碰它了。只怕这回,是它自己想找个更好的归宿。如此也好。”他自我安慰道,一边说一边调弦,泛音清脆悦耳,是翩翩的粉蝶正在探花。
“师兄,不如你来一曲吧!”琼舟尊者笑道。他找出一块松香,递给他。
他接过,一边把松香擦在弦上,一边说:“我许久不弹了,手生,弹不好。”他说。
“要是你都弹不好,那估计我才只能算个初学的了。师兄,来一曲吧,让我们也清清耳朵。”他坚持。
他自知是推脱不掉的。其实他不是不想弹,但只怕弹了心里会更难受,会更加舍不得这张琴。
其实,这架琴对于他的意义很不一样,这不单单只是师父的遗物,对他而言,这更像是一种难以开口的,朦胧却深刻的羁绊。这种隐秘的羁绊来源已久,自师父去后他将终身不得解。
只是这一点梓祝他不知道。但总之无妨。
他终究还是端正好琴具。
起弦,一阵清脆的泛音直直的钻进了天灵盖。
苏湮颜在一边发呆的看着,十分期待他会演奏出什么样曲子。
一段优美辗转的音律,流畅的自他手中拨出。她没有听过这个调子,只觉得这调子悦耳得很,清奇之至。
他的手指白皙匀净,小指平起不动,她赞叹这个小兰花指翘的,竟一点不显得女气,反倒添了些许秀气,竟像极了那些自小训练有素的优伶与乐师。
他指尖拨动根根琴弦,好似泛着莹莹珠光。那琴音纯澈,清脆的漾开去,她惊异,这琴的音色真真好得出奇,实为绕梁三日,不绝如缕的靡靡之音。
之见他的手指在一徽与岳山之间挑来推去,发出的声音,一时翻覆了云雨;而另一手于弦上正是在高高低低的浮沉,动作起起合合,指间慢按轻颤,如此逸态,好不悦目。
一托又一抹,皆所谓风前鹤舞,又鸣在阴。忽而和弦撮起,飞云拿龙之势,拨剌扫弦,徐徐滚过……
这行云流水般的指法可谓相当之好看。
她看着看着,就忘记了周围的风景。眼里便只有那个操琴的男子。
铮铮的琴音,清脆如玉盏投入了冰湖,悠远如远飞的野鹤,在云间鸣唳。
突然,马蹄乱踏,踩碎了水中月,琴声急促一转,琴声一散,变为了幽咽的低语,循循的道来。
那琴音从清脆变得越来越低沉,缓缓的钝响荡开去,像是要扫平一院的落叶——
凉风打着圆,欲撞开下一个清秋。
促弦催急,越催越急。
一下子仿佛时空堆叠,古今难辨。琴声开阔,万籁俱沉寂下来,只有那琴音,好似操控了流年。其间那贯穿古老的岁月的,正是那亘古的沧桑。
靡靡的洪荒之音,那是无数傲骨的创生之音,而如今她的耳中的声音只剩下了,铮铮与锵锵。
而在那最急促的弦音里,在那最最巅峰之处,魂灵竟穿越到现今,在那快到不能再快之时,周围景色突然明朗了开来。
而他手不知不觉已经停了,正平稳的按着那刚才过狂乱的琴弦,徒留下戛然而止之后的悠长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