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稳住他。他们需要时间准备,需要弄清楚正在发生些什么。对方挑中今晚不会是偶然的,今夜和其他夜晚有一处重大的不同不知怎么,昂蒂·皮埃尔小姐竟然不在家。今夜有两个本应在场的人都离开了,而盖德·希林就在此时到访。
詹妮亚尚未完全窥见其中的联系,但她决心不按照对手安排的步调走,而且也打定主意要抢先一步——那也就是说,倘若对手相信她是真心示好,那么她也该见机行事,必要的话就率先开火。她的确那样做了,不过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算得上偷袭,充其量是后知后觉的反击。因为她看见了盖德·希林的神情。在那张年轻、刻薄而近乎凶狠的脸孔上,她地看出了一种远比他外表年龄更为衰老的诡诈和阴森。那黑洞洞的眼睛就像食尸鬼——像出现在海中的伦尼·科来因。这个联想刺激了她的神经,再等她发现对方身下有什么东西在晃动时,她想也不想地扣下扳机。
藏在盖德·希林身下的东西延伸了出来。她知道那会是什么,一道怪影,一柄利刃,一根尖矛,它会快如闪电地刺穿她的手掌,打掉她的手枪。事情本来应当是这样的,可是从盖德·希林身下爆发的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潮。潮水如海啸般吞没了一切。这下她明白自己又在做梦了,只是这一次她梦见的是片阴影之海。
她落进了黑色的潮水里。下落。下落。下落之后仍是下落。那使她想起通往奇境的兔子洞,然后她感觉到了风,又或者是水流,在她面颊上寒冷却温柔地拂动,使她想要就这么睡过去。紧接着她听见了恐怖的尖叫,那声音一点也不像人类。是林中的妖精!那些暗绿的生物从黑暗里扑了出来。它们扑到她身上撕咬,其中一只咬在她的手背上,传来的疼痛再真实不过。
詹妮亚突然觉得害怕起来。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但却并不像网上说的那样能够支配梦境的内容。她从未做到过在梦里呼风唤雨,只是不停地碰上麻烦——但这一次情况不同!这一次她迫切地想要苏醒,想要看见妈妈和爸爸,甚至想要去小学里见汉娜。某种急迫的恐惧催促她要尽快摆脱这个梦境。于是她不管那些扑来的鬼怪,闭上眼睛发足狂奔。她知道每次自己在梦里这么使劲时,勐力抻腿造成的抽筋总是会让她哀叫着醒来。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她的右脚趾蹿到后背。詹妮亚打挺似地抬起上半身,倒抽着凉气缩回双腿。本能的眼泪模湖了她的视线,手掌间又湿又粘,几乎没有知觉。但这种仁慈的麻目非常短暂,当她那似乎是踢到了硬物的脚趾缓过来以后,右手撕裂的疼痛又让她的神经在脑袋里勐烈跳动,像有万马千军在她头顶踏步。周围很暗,有十分剧烈的声响就在她附近。那种动静无疑是生物活动造成的,可因为耳鸣,她听得并不真切。詹妮亚挣扎着去摸索周围的地面,因为她记得她握着一把枪。不过她可能是把梦境与现实混淆了。现实里不会有林中精怪,她拿着把枪是要对付谁呢?
伦尼·科来因。一只越狱的食尸鬼。
她想到这个名字时便唤起了关于海难的记忆,觉得自己没准是淹死了,正徘回于人世与地狱之间,也就是那个被神学家称作是「中间地带」或「灵薄域」的地方。她也可能变成了孤魂野鬼——在她老哥曾经讲述的东方灵异故事里,亡魂要在七天之后才会返回家中,自那之前他们流亡于阴世中最外围的地带,或是于夜晚游荡在阳间。
关于东方世界里的阴世,詹妮亚在小时候曾和她老哥有过一番争论。她是不喜欢只有光辉、云彩和星辰的天堂,但更不相信一个管辖死
人的政府。她当时的观点是一种基于儿童天性产生的,相当朴素和严苛的公平观死亡应当是生命所能得到的最平等的事,是清算善恶与展现公道的时刻。可没有任何一种关于死后的说法真正叫人满意镇上的神父认为,早夭的婴儿与诞生于公元前的圣贤都不得不落入灵薄域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