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让,谭梅萼能完全看到苏却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可……
顾静抒横眉以对:“怎么,你不愿意?还是说,你更喜欢我方才说的那种解决方式?”
光是想象,谭梅萼就狠狠打了个寒颤。
“不!”她斩钉截铁,随即看向苏却真,神情悔恨而复杂,“我道歉。”
那个少女身如青竹,苍郁坚韧,清清冷冷站在那儿,好似什么凡间俗事都不能够打扰到她。可当你看向她时,无论讨好还是犯错,她都以同样的表情看着你——嘴角噙着淡笑。
似温柔又似嘲讽。
明明你是故意惹怒她,伤害她,她好像都无甚所谓。偏偏她越是这样,你越容易气愤跳脚。
怎么会有人看起来这么纯白美好,将旁人衬托得污秽不堪,独她一个冰清玉洁!
这算什么道理?
谭梅萼神情越发怨怼,眸子深处渗出恨毒,用这般目光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过去。
擦身而过时,顾静抒瞧见她如此状态,眉头就被抚平过。她是很担心此人又藏着什么坏心思对小雀儿不利,但见一旁少有言语的二哥始终把玩着腰间玉穗似沉思什么,小雀儿本尊则安之若素。
要按往常这事儿根本轮不着她来处理,却不知怎的以往早已痛快发落的人这次竟然选择了作壁上观?简直匪夷所思。
既然当事人和当事人的护花使者都没什么反应,顾静抒想,自己也还是不要有什么反应好了,免得到时候显得她格外不沉着稳重。
“雀儿姑娘,今天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嫉妒您天生丽质,心生歹意……”
一句话谭梅萼说得咬牙切齿,又不得不做出谦卑的姿态,低头的那一刻她自己都觉得耻辱,断断续续,不情不愿。目光放在面前少女裙摆下露出一截的绣满珍珠的绣鞋,仿佛唯有如此才能逃脱开其清澈又平和的注视,那种高高在上、来自上位者和赢家的目光,她会感到窒息。
真讽刺啊。
一个丫鬟竟能让三位主子未知开脱,穿最好的料子,就连掩于裙摆之下鲜为人见的鞋都精致珍贵,而她一个正经小姐却穿着不合时宜的绣鞋,就连首饰衣裳都是从几位堂姐那东拼西凑来的。凭什么呢?就因为她没有父母娘亲撑腰吗?
真讽刺啊。
谭梅萼深深折下腰,“还请您宽恕这般卑劣不堪的我。”
苏却真扶起她,动作轻柔,甚至在她弯腰的那刹亦同样俯下身,并未安然收下那一鞠躬。那一刻谭梅萼都能猜到周围人的反应。
在旁人眼中她是心思歹毒罪不可赦的恶女,而苏却真则是光明磊落、宽宏大量的好人。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只有苏却真知道她在恨什么,扬起微笑:“小姐的谦,雀儿收下了,从此你我之间两清。”
你我之间的意思顾静抒或是谁再来找麻烦的话,可就与她本人无关了。
你瞧,能说出这种话的女子又岂会是如她表面那般纯良好相与的?
谭梅萼素来是心思摆在脸上之人,装不出她这样的深明大义,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这会儿想着这些话,嘴上定是说不出什么好话。她恨声道:“雀儿姑娘都这般开口了,那我岂非还要谢过姑娘不成?”
这么冲,顾静抒当即就要发作,被她一个抬手制止了。
顾大小姐想做的事事,一个丫鬟不用开口就制止了,可不可笑?
“我知小姐是在开玩笑。”苏却真对上谭梅萼略带嘲讽的眼神,“我送谭小姐出府吧。”
谭梅萼不知她又要耍什么花样,难道是趁周围没人之时再露出真面目,好好得意一番?
她路上留了个心眼,以至于频频看向前方带路身姿袅娜的少女,然而直到一路送到大门口,对方都再未发一词。
“到了,还请谭小姐一路小心。”
苏却真旋身,做出了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