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黛眉深蹙,“从宜,为娘虽然时常不在你身边,但也自认为为你创造了很多好条件,你怎忍心苛责一个小丫头?”
“我什么时候苛责她了?”
顾从宜觉得自己十分冤枉。
见他不承认,长公主模仿着方才顾从宜的语气。
雀儿,水太烫了。
雀儿,怎么还不来帮我搓背。
不行不行,力度太轻了,给爷重一点。
雀儿,水凉了。
“你自己反思一下天天像你这么洗,那水能不凉吗?”
若非当真看不下去了,她怎么可能打扰年轻人亲密。
顾从宜:“…………”
……
这天夜里他做了个梦,梦里苏却真因为戾气被他罚去偏院练琴静心,不到戾气消去不能出来。
她便憋着一股气,琴音从白昼弹到深夜,当真三天都未出来。
那段时间什么阁都沉寂着低气压,一众仆人都大气不敢出,连带着顾准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都没能说出口。
但他知道夜里爷也在榻上辗转反侧。
第三日晚上,顾从宜终究忍不住起身穿鞋往她那处去。
推开院门,铮铮清脆琴音愈加清晰地流出,苏却真没看他,只知道走前他让她抚琴,她便一刻也不停,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他走过去按住琴弦,上面已然被她划破指腹溢出的血浸得鲜红。
“别弹了。”
苏却真瞧着,朱红琴弦和他骨节分明的白形成鲜明对比。
牵过她的素手,顾从宜将怀中药瓶拿出来为她上药,动作端得是小心细微,如捧珍宝。
苏却真这才与在跟前蹲下的他对视。
这样的目光,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却看得顾从宜一阵窒息,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
那是顾从宜在江南的第三年。
相遇时在秦淮阁拽着他衣摆的那只小手,那样的鲜血淋漓,与此刻掌心躺着的十指重合。她此刻的眼神也与当时拉住他时别无二致,一样闪着脆弱破碎的光。
许是顾从宜陷入沉思的时间太久,又许是他的目光蕴了太多的情绪,苏却真挣扎了下,被他一把攥住。
他掀起眼皮,不容拒绝。
“别动,等会弄疼你了。”
“我不怕疼。”
顾从宜伸手从她腰间摸了摸,轻车熟路捏出一颗杏仁糖塞进她口中,轻笑反问:“不怕疼?”
雀儿无言,看着他把好好的一双手包成两个粽子,再随着他起身抬高头颅,看着他掸了掸衣摆并不存在的灰。
她竟然有些委屈,闷声道,“我不想戴头花了。”
突然来一句这顾从宜还有些手足无措,连忙问,“怎么了?”
苏却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垂在身侧细长的玉手,像小动物拱主人的掌心一般将头顶塞进他手心,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确切感受到她的依赖。
触手是蝴蝶银钿的冰冷,顾从宜这才想起他之前都会先摸摸她的脑袋。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低垂的眉眼和纤长的羽睫,仿佛无声在说“那样你就摸不了我的头了”。
面前这位只是个从小被抛弃,要靠贴贴来汲取温暖的小姑娘。
他名为从宜,有不因遵循守旧于固有章法律规凡事做到灵活便宜行事之义。
又因爹娘兄长庇佑,自小他就过得别家随意些。
奈何先因早产身子不好被送去云门强身健体,后因皇家辛秘不得不到江南规避锋芒,导致没受过几年父母疼爱,身边的人也一变再变,鲜少有从一而终的玩伴陪在身侧。
当真像野草一般长大,只比旁人多了个身份贵重的名头和那些数不尽的身外之物。
从前他以为,纵是时局使然,但他也不太需要太多同行的人。
直到那位丫头的出现。
腰间常佩的禁步由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