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烟不知不觉中,雀儿已然将问题又抛了回去。她问:“那什么又叫‘讨厌’?”
方才的情形任谁都看出城主是十分在意这位夫人的,倒是她对城主态度冷淡,但她却说“讨厌”。
是讨厌,而不是恨。
什么是讨厌?
水烟一怔。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雀儿眨巴着眼,“夫人告诉我什么叫喜欢,弥古丽也告诉夫人什么是喜欢并讨厌。”
“喜欢并讨厌?”
“就是见不到他的时候会想他来,见到了又希望他走。弥古丽说的对吗,夫人?”
朦胧的天气,凉榻旁的木牖大开,徐徐凉风吹了进来,雀儿发帘煽动,鸦睫纤长,两枚清池岿然不动。
水烟总感觉这双眼睛似乎喜好鲜明,笑起来是弯的,望着你的时候略圆,显得懵懂又直勾勾的。
她在这双清澈的眼眸中迅速败下阵来。
“那你呢?”
雀儿眸子微怔,“我?”
水烟点点头:“你方才一直看着他是在想什么?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但我实际上又不觉得你会一眼就看上他。那么,你又是为什么进这府里来呢?”
“确实如夫人所言,弥古丽来此既是为城主而来,又不是为城主而来。主上下达的指令——‘取悦他’,这样弥古丽的一家就能因此平步高升,平平安安。加之能得大人青睐,这一切都如预期中的顺利。
“幼时阿姐就说弥古丽长大后也会遇见疼爱自己的那个人,所以当城主大人选择我的那一刻,我其实是心怀期待的。
“但是紧接着弥古丽就发现了,城主大人之所以选择并不是因为弥古丽是弥古丽,而是。”
雀儿敛下落寞神伤,咬了嫣红的唇瓣,“虽然弥古丽并不是很知情事,但我依旧能敏锐感觉到,大人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的时候真正看的人却并不是我。”
她抬起来头,“夫人明白吗?”
水烟一震,捏着书卷的手不自觉用力。
是啊,生为女子,诸多不易和无法选择,这世上又有几人最终不会成为安邦定国的棋子?
她是,她亦是。
无一例外。
后面的几日雀儿都跟水烟时时黏在一起。
府上人发现这新主子一来没有勾搭城主就算了,竟是只围绕着夫人转,她们就看着她一步步从外榻缠到内榻,昵称也从开始的‘夫人’转变为后来的‘烟姐姐’,两人时常同榻而眠。
“大人,终于查到了,山上那些是银矿。”
一众暗卫半腿跪地回禀。
齐清言严肃地点点头,情况这几日他和顾从宜在外已打听不少。只是那小子每日都还要抽空跑一趟城主府,他们定时都有线人联络的,他就乐意自己亲眼所见。
这一夜也不例外,城主府半个铜墙铁壁,顾从宜也能找到见缝插针的地方,夜色衬托得他面容清美冷峻,当见到少女那一刻,那抹冷便碎成星星点点的委屈。
“雀儿。”
被唤的少女今夜老早就在房里等了,见他翻窗而入的动作,潇洒落地后骤变的神色不免弯了眸。
她微微一笑:“公子,好久不见。”她从他身侧的窗户看月亮,“今晚月色很好。”
很好吗?
顾从宜也偏头瞧了一眼,来这一路光顾着想她都没注意。
见到她的那一刻好像所有愁绪都飞灰湮灭了。
“你也知道很久不见。”
他无意识抱怨,“平时不觉得,这几日你不在我身边我才觉得这日子难熬,你还一点不想着我。还是小时候啊,还会抱着我叫哥哥啊,现在见一面都还要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