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走过去将门轻轻合上。
关上门的一刹那,雀儿再坚持不住,踉跄着将汤婆子扫落一边,在床榻上踡成一团,钻心似的的疼从小腹那传来,仿佛有好多双手拽着她不停往下坠。
林姑娘说得不错,因有体寒之症她的痛感比寻常女子都来得更为剧烈,坠痛的突然又来势汹汹,但凡顾从宜方才再磨蹭一会儿,她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在他面前藏住马脚。
雀儿从怀里抽出丝帕死命咬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展臂在旁边胡乱抓来一个汤婆子放在小腹前,可这种情况好像无解,疼得她两眼酸涩。
娘亲,爹爹,弟弟……
莲叶,碧荷……
睡着,睡着,睡着就不疼了,她命令着自己。
在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意识终于朦胧。
她梦见了小时候——
她有一个姐姐,年长她五岁,自小循规蹈矩知书达礼秀,在她还年幼的时候,姐姐就已经是上京城女子的楷模,世家贵女皆以她为首。
打出生起,她跟姐姐之间就少不得被拿来作对比,加上一些特殊原因,姐姐日渐疏远与自己疏远,私下里憎恶她欺负她。
她始终不愿跟姐姐争这个名门淑女的头衔,也不会去争,可姐姐不明白,趁爹娘不在,上京寒极的冬日里将年幼的她按进冰桶,直到呼吸微弱才肯拖出来。
自那起养了好久,但寒症已然入体。
病好后,上京城便多了一个混不吝,是名副其实的孩子王,她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姐姐,她不会抢她的任何东西。
奈何父亲是个古板的老头,在她那时看来简直就像行走的夫子,走到哪教导的话就听到哪,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照样翻墙爬树照做不误。
许是这种行为终于让姐姐有了些许安全感,她们之间的关系开始缓和,直到,那个少年的出现。
少年年纪轻轻已初露风骨,一拢红衣腾纹云袖,若撇开那双桃花眼和吊儿郎当的姿态,只看剑眉飞鬓的话,他还是将这抹艳丽的红压制的十分正派,高不可攀。
偏偏眼神潋滟,搅得人心动荡不宁。
不羁放纵中,又自有一番矜贵气度,高傲且狂妄,正是少女思春期最不能拒绝的那抹色彩。
姐姐亦然。
可那少年就像上京城来去自如的风,任谁都无法掌控,那时女孩儿们都在想这缕风最终会停在谁的枝头。
好事是少年与他们家自小有一个不成文的婚约,本以为只是玩笑话,在开春之际他的娘亲又提及此事,爹娘才开始上心起来。
坏事是姐姐当时因为颇具盛名,早早就跟别家的公子定下了婚约。
于是,这缕风正式落在了她头上。
她当时不懂,既然是玩笑话又为何要当真,明明大家都愁眉苦脸,何苦让这喜事成难事。
可怜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成僵局。
花朝节,姐姐和未婚夫游玩,对娘亲说害羞想让她陪同一起,娘亲同意了。
她永远不能忘记,正是人潮拥挤的时候姐姐松开了一直握着她的手,自己被迫被人群推着往前走,回头看去是姐姐终于松了口气的笑容。
她永远不能忘记。
好痛。好痛。
她可以接受那些旁人比较的话语,无法接受姐姐厌烦疏离的眼神,她可以忍受辗转人贩的打骂,午夜梦回还是会因为那个释然的笑容辗转难眠。
真的好痛。
顾从宜推开门,眼中看到的就是纤瘦的身子蜷缩成一小团,在睡梦中都还无意识流泪的模样。
月光倾洒一地,他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他走过去轻轻抱起那脆弱的人儿,将她的脑袋正放在枕头上,薄被拉过来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