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京大翻译学研究所。
唐慕之左手拎着包,右手摘掉口罩,不疾不徐地推开三楼研讨室的大门。
宽敞明亮的厅内,不少年轻的研究员正在整理材料,几位教授则在讨论最近的研究课题。
讲台前,一个年轻男人正在低头调整ppt,似乎是要主持近期一个比较热门的讲座。
唐慕之没有惊动任何人,神色如常地在会议桌最边上坐下来。刚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慢吞吞地坐在了她身侧的位置。
一时间,周围变得鸦雀无声。
张坤,京城翻译协会常务理事,京大外国文学研究院特聘教授,从事文学翻译长达五十余年。
来人没有丝毫寒暄的意思,径自翻开手里的文件,指到其中某一行,挑了下眉梢,“跟我说说,这段话这样翻译的初衷。”
听到这语气,其他人下意识都放慢了呼吸。院士平时和蔼可亲是不假,但涉及到专业方面的问题他眼里可从来不揉沙子。
今天,是要拿这小姑娘开刀?
唐慕之眼睫轻抬,目光落在资料上,不紧不慢道:“这是《射雕》中第三十回的藏头诗……”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不约而同地围坐在前后桌椅,听着一老一少时不时用英语、法语开始“斗法”。
等到上午十一点,两人的对话重点竟然已经涉及到了法学……
众所周知,译者常需左右兼顾,上下关照。语言只是基本功,还需要强大的学习能力、快速掌握逻辑的能力以及公共演讲能力。
而这名不见经传的女孩从始至终从容不迫,对张院士的各种刁难游刃有余!
以至于,有人直接放弃了笔记,纷纷打开手机选择录音,有几个干脆录视频去了……
又过了半小时,张坤已经说到口干舌燥,他呷了口保温杯里的浓茶,甚感欣慰道:“还凑合,在外面玩了这么久,脑子还没丢。”
其他人:“???”
他们没玩,脑子好像还咣当咣当的?
少女花一样的年纪,却可以旁征博引妙语连珠,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这时,张院士目光不经意地在四周扫了一圈,重重叹了一口气,“研究所的这些个设备啊老旧……”
闻此,唐慕之唇角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音色淡淡地回了一个字:“换。”
终于,有人开始忍不住交头接耳了,“怎么院士还要征求她的意见?该不会是,咱们最近刚换的那几台机器跟她有关?”
“那是什么平亿近人的钞能力吗?”
张坤眼睛一亮,笑得合不拢嘴,“有你这句话,我这腿不疼腰不酸血压也降了,要是我的学生人人都像你这样……”
说到这里,老者在人群中搜索一圈,忽而招了招手,“薛霁你过来。”
……
唐慕之循声而望,来人不到三十岁,姿态稳重,风度翩翩,与之前方淑仪给她看的正装照多了几分成熟老练。
张院士摸了下眉毛,语重心长道:“说起来,薛霁也算是你师兄。”
“他最近刚到研究所,你们年纪相仿,要是找不到我,有些小问题你们自己联系讨论讨论。”
音落,唐慕之礼貌地颔首示意,“薛师兄,以后请多指教。”
这时,薛霁上前一步,温雅地应声,“指教不敢,倒是要和师妹多学习学习。”
这个小姑娘远比方教授形容得厉害。
为两人介绍完后,张院士又苦口婆心地絮叨了几句,全程唐慕之姿势乖巧,直到对方说累了,她才动作疏懒地跟众人打了声招呼离去。
而刚走到一楼门口,身后便传来薛霁的叫喊声,“师妹,等等。”
唐慕之闪了闪神,耐着性子徐徐回眸却没说话。
薛霁微怔,竟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他缓了缓神,才故作轻松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