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裔腿脚毕竟不如年少时利索,姜维只得慢下脚步,搀扶着他,两人慢慢前行。
等一老一少进得太守府议事厅中,豪族家主们早已济济一堂,望眼欲穿了。
张裔也算熟面孔了,一俟进得厅来,诸人纷纷上前作揖行礼。
有一个活泼的发问道:“张府君,我等恭候多时,敢问姜太守还要需多久,方才有空接见?”
张裔猛地意识到,原来他们把姜维当做服侍自己的侍从了,不由得大笑起来,后一指身边的姜维,抚须道:
“诸位要见的姜太守,不就在此么?”
诸人闻言,俱是一惊。在他们心目中,能打赢高定的,怎么都是膀大腰圆、年至中旬的军中宿将,不想竟是这么个年轻人?
不少人心中暗忖:“莫非高定兵败只是传言?”
姜维却不以为意,朝诸人拱了拱手,便径直走到主案之后坐下,伸手道:“诸位,请入座。”
他刚刚经历大战,动作利落,眼神坚定。
在诸人看来,颇有些超脱年纪的威严与沉稳,这才与他们心目中上位者之气度有些相合,便又变得郑重起来,纷纷回礼落座。
坐罢,姜维发问道:“诸位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指教?”
按照诸人来之前商量好的套路,口才伶俐的雷氏家率先欠身道:
“闻太守新来,我等本地臣民特来拜会。并略备薄礼,以表我等对朝廷恭敬之意。”
说完,就起身出列,欲将手中礼单交倒姜维手中。
姜维却视若无睹,毫无伸手接下的意思。
这时,霍弋忽得起身,对雷家家主森然道:“弋此前接到消息,可见不到雷家对朝廷有丝毫恭敬之意啊。据闻,一个月之前,雷氏暗中输送千石粮草至牂牁郡且兰城,请问有无此事?”
且兰城是牂牁郡的郡治,眼下正被叛乱的朱褒所据,雷氏暗中输送粮草,一个资敌之罪的帽子怕是脱不掉了。
雷家家主不料有此一问,惊愕之下,不敢回答。
边上的高家家主急忙解释道:“霍将军误会了。且兰城中有雷家姻亲,此粮乃是接济亲家所用。非是襄助朱褒那叛贼。”
“哦?”霍弋走到高家家主跟前,冷道:“弋还听闻两个月前,邓都督新逝,新太守未至,朱提矿监一位空缺,高氏趁机霸占银矿月余,私取银矿数百斤,可是属实?”
“这……”高氏族长面色惨白,再说不出话来。
“将军息怒。”鲁家家主起身道:“只是矿监空缺,高氏暂代官府保管,非是什么霸占,不可胡言。”
“胡言?”霍弋转身,厉声道:“有人举报鲁氏私制违禁甲胄、弓弩百余件,莫非此事也是胡言?”
“啊!”鲁家家主惊叫一声,一时也没了声响。
霍弋不依不饶,连续又点了几个大姓,列举了诸如阴结夷人、逃避赋税等罪名。
张裔听得,低声问道:“这些罪证,你是如何打探来的?”
姜维回道:“豪族号称同气连枝,但彼此之间龌龊也不在少数,对外铁板一块,内部之间几乎无秘密可言。稍稍使些钱财,找他们的下人佃户,一问便知。”
“原是如此。”张裔笑道:“伯约这一手先声夺人,只怕在座都要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堂下,霍弋对豪族的控诉还在继续。被点到名的,皆面色苍白,不敢接话,气氛颇有些凝重。
“原是我们来要个说法的,怎得变成太守诘问我等之局面了?”
孟琰见情形不对,打断道:“好教太守与霍将军知道,大乱之时,政令不通,诸位家主为求自保,多少有些越轨之举,日后改了也便是了。只是南中诸郡皆有叛乱,仅我朱提一郡,从无反复,静候太守到来,可见我等俱是心向朝廷,毫无叛心哪。还请太守与霍将军明鉴!”
“好一个心向朝廷!”姜维终于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