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皇帝看着魏然,自从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便深可明白了一个道理。
杀人太容易了,可想要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光凭借武力却是根本无法做到的。
就像眼前的魏然,他身为摩尼教护法,景平皇帝甚至只要一个眼神,魏然即刻便会被陆炳砍去脑袋。
可是,想要让他再无作乱之心,却是何等不易之事。
诚如魏然所说,他生于富庶之家,若非贪官污吏使坏,他也不会沦落到加入摩尼教的地步。
可是此时此刻,就在这小小的山村之中,又是什么让他从一名反贼,再度成为善良的百姓?
景平皇帝忍不住感慨起来:
“朕之所以看中儒生,就是看中了他们教化世人的宏愿。
可朕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可今日...朕终于明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意思。 ”
看着唯唯诺诺的的陆炳,景平皇帝的面色变得很难看,一双看着陆炳的目光中满是不悦:
“似那魏然口中的贪官污吏,你身为指挥使,竟然一点不知道?”
陆炳心中叫苦不迭,咽了一口唾沫,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道:
“臣...臣失职....”
景平皇帝冷哼一声,便厉声道:
“你当然不知道,数万厂卫,还不如一个萧子澄!”
这句话太诛心了,陆炳脸上露出惭愧之色,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景平皇帝眺望荒山,背着手在这青石铺就的石板路上,缓步行走。
雪后的小路有些湿滑,他的靴子上已然被融雪打湿,不过他并不在乎。
赵国公等人小心翼翼跟在身后,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生怕搅扰了景平皇帝兴致。
朱瑱那厮嚅嗫着不敢靠近,父皇今日分明是冲他来的,现下有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他可不愿招惹。
万一不小心那句话说错了,惹得父皇动怒,可是要加重责罚的。
此时已经到了上工时间,矿工们扛着锄头三三两两从家中走出。
见行人越发多了起来,陆炳左右看了看,不禁低声对景平皇帝说道:
“陛下,时候不早了...”
他现在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伤心地,白白挨了一顿骂,还惹得圣上不满。
若是再待一阵子,天知道还会出现多少意外之中的事情。
景平皇帝却是皱着眉头,完全没有搭理陆炳的意思,过了片刻却对萧子澄说道:
“这荒山,招来了多少流民?”
萧子澄赶忙小跑着到了景平皇帝面前,正色道:
“两千七百余户。”
“不少了。”景平皇帝点点头,一个矿场便有两千余户,这已经不是个萧数目了。
“人口却少了些,才有不到四千余人,陛下要知道,荒山这些人本是流民。
虽然也有拖家带口来的,但大多数都是孤身一人,其中老幼病残又占了大头。”
萧子澄如数家珍般的将荒山居民构成,对景平皇帝一一汇报。
景平皇帝点头,看向那些洋溢着笑容劳作的矿工,不禁有些感慨:
“是啊,若非是被逼到绝境,谁愿意背井离乡铤而走险呢?
就像那魏然一般,若非是污吏构陷,他又岂会入了摩尼教。
此处摩尼教徒众,你说当如何处理?”
“网开一面。”
萧子澄斩钉截铁的回答。
身后陆炳几人,听他如此说忍不住有些惊于萧子澄的胆大,无论如何这些摩尼教徒众,乃是反贼。
你一句轻描淡写网开一面,便就给放了?
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话都不过脑子的么?
然而景平皇帝却没有动怒,而是深深看着萧子澄,反问道:
“为何?”
萧子澄收敛起脸上笑容,十分严肃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