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溪两侧的树木密集,沉静的榆树,妩媚的枫树,平凡的橡树,古老的山楂树,还有大片大片的松柏和乔木。小溪流里只有在下雨的时候会注满水,平时是一条条干枯的石滩,里面满是被汛期冲刷得圆润光滑的大大小小的石头,每一个石头好像都有自己独特的个性,有着自己的颜色和纹路,静静地等待着世间的因缘际会。
过去我跟着阿爸在河道里捡石头,他搬大的,我搬小的,然后我们把大大小小的石头叠放在一起,看谁的石塔磊得高。很多石头棱角不平,并不是上佳之选,所以游戏的关键就是保持耐心和细节,先找到最平滑光顺的石头,由大到小一层叠着一层的往上摞,越到后来越需要稳健,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阿爸往往可以心平气和的一搭就是一天,让大大小小的石头通天塔一样的高高叠起来构成也幢幢造型各异的石头塔,有的石塔是孤零零的一个,有的是围成一圈,或是连成一排的石塔阵,具体的形状完全是凭当时的条件而定,每一个石塔和石阵也都没有重样的。我那时年纪小贪快好强,毛毛躁躁的常常功亏一篑,搭得快,倒得更快,自己搭的石塔只有阿爸那些的一半高,更不用说我常常一不小心就把石塔搭歪了。
有的时候我故意淘气跑到阿爸搭好的石塔边,冷不丁的用手一推,就把阿爸辛苦了大半天的石塔推倒。阿爸从来都不生气,总是呵呵一笑,如果有时间就重新再搭一座,如果天色晚了,就过几天再来。阿爸说这是修行的基本功,叫做堆石,练的就是定力和耐心。
一整天我都在堆石,看似枯燥的堆石,却最能磨砺人的性情。煦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溪流间闪现着斑驳的光芒,石滩中间涓涓流淌的溪水是高山上雪水融化后汇集而成,清澈透明的水流越过浅石,哗啦啦地流淌过午后的山地。我堆石累了,就脱下鞋子,溪水凉嗖嗖地,刚刚覆盖过脚面,顺流而下的落叶和树枝绕过我的脚踝,让我觉得有些痒痒的。
我坐了一会儿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起身在石头溪里走来走去,一边寻找着合适的石块,石头最好是扁平的,如果不是扁平也要是能嵌在一起的形状,由大到小,层次递进。后来我琢磨着堆石也不一定只是一柱擎天,也可以从两边开始,最后慢慢倾斜做成一个拱门的样子。
时间好像看不见的河流穿过河床,当暮色来临,溪旁巨大的岩石上已经搭建起好几座我自己的石塔,橘色的夕阳在高高的树尖熠熠生辉,几缕阳光穿透繁茂的枝叶直勾勾地滴落在石塔上,一座座石塔好像活了过来,每一个侧面都反射出光泽,恍如冥冥中有种力量在指引着,一种神秘的辉煌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真让我着迷,阿爸说天地间无处不是这样的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可能是一缕阳光,可能是一颗雨滴,可能是一个笑容,可能是一句话,可能是一次邂逅,可能是一次碰撞,神秘莫测的缘分将时间万物连接在一起,不可琢磨地在世间辗转磨砺,最后却往往能成就了一种摄人心魂的庄严。
心中的悲伤在不疾不徐的堆石中缓解了许多,我好像能感觉到阿爸陪伴我时那种安稳平静的心情。童年的记忆如同无数透明的小鱼将我团团围住,溪边的空地上响起了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记得那时山里的孩子们看见我和阿爸玩堆石,慢慢聚拢过来观看,阿爸正愁我没有玩伴,便让我和他们比赛堆石,后来除了堆石阿爸也教他们在沙地上写字画画,一回生二回熟,就这样我有了童年的一群小伙伴。虞山,小蛮,阿云,大眼小眼兄弟俩儿,都是一起玩大的朋友,还有漠笛。
虞山是孩子王,从小个子就很大,他喜欢爬上巨石,从高处跳下,或是在林间的空地上奔跑。在他眼里,山里所有的石头都是用来跳的,从一块发白的石头跳到另一块颜色暗沉的石头;所有的树都是用来爬的,无论是山野中的,溪边的或是院子里的,虞山都可以顺着树枝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