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有点不理解,只不过是一个凡人,死了便是死了,人间这么大,还怕找不到有仙途的凡人吗?
再说,燕家那两个孩子已经送到宗门修行去了,他们的仙途必是坦荡的。
赤锦似乎看出了川乌心中所想,摇摇头道:“阴阳,万物之道也,顾家姐妹一体双魂,这几千年难见之奇事,阳魂已死,阴阳即乱。本座怕她路走歪了,若是最后酿成大祸,便是本座的罪了。”
“阳魂?”川乌不禁疑惑,“顾韶安不是魂体,性属阴吗?”
“非也。阴阳并非由存在决定,顾韶安虽是魂体,其性属阳。”
后面的话,赤锦也没再多说,咬破自己的食指,用精血在顾韶瑗手背上画出符咒,赤锦合眼,细细感受着她原本同顾韶安的羁绊之力被另一个气息替代。
“走吧。”
赤锦替顾韶瑗掖好被子,季清允走进来,端着一盆水,给顾韶瑗擦着身子。
入夜,何应莲在廊前弹着曲,宫墙那头却响起了琵琶音。
手下一重,琴弦割破了指尖,春晴忙过来替何应莲包好伤口。
“娘娘,夜深露重,还是快回屋吧。”
何应莲任由春晴拉着她的手,撑了下膝盖,起身。
“你说那小蹄子有什么好的,弹个曲儿跳个舞就能把皇上迷得东倒西歪。”
何应莲抿嘴,微微抬高下颌,看着镜中的自己。
“娘娘,这深宫之中得宠失宠都不过是陛下的一句话,要是说长盛不衰,还得是娘娘您呐!”
这话终于合了皇后心意,何应莲从妆奁里挑了盒胭脂,看小姑娘欢喜接过,心里不禁嘲道,一盒珍品胭脂就能这么高兴,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可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皇后出手大方嘛。”
何应莲猛地回头,忽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破败神殿中。
乌金屏风前,赤锦倚靠在美人塌上,隔着层层叠叠的殷红纱帐,看着下首的何应莲。
“邪神大人。”
何应莲垂头跪下,在宫中斗了多年学来的处变不惊似乎不顶用了,单是赤锦的一个眼神都叫她觉得所有的算计与慌乱都无处遁形。
额头不觉起了一层薄汗。
“本座叫你吊着殷纺的命,你吊到地府去了吗?”
没有斥责,只淡淡的一个问句,便让何应莲心尖一颤,指甲陷到掌心。
“大人,生死之命由天不由人,时辰到了,神魔难阻......”
“呵呵——”
女人的轻笑回荡在空荡的大殿上空,无端生出几分媚到骨子的阴冷。
“神魔难阻?”赤锦坐起身来,下一瞬便移到何应莲身后,蹲在她的身侧,高出了女人半头。
冰冷的指尖在何应莲颈间游走,隔着一层皮肉,下面是温热跳动的脉搏。
赤锦低头,凑近何应莲耳边,在旁边看着好似是闺蜜间的耳语,可女人的话语却叫何应莲不寒而栗。
赤锦轻轻抚过何应莲头顶,低笑一声没了身影,周身的场景也随之变化。
回过神来,只有何应莲一个人瘫坐在寝宫中央,瞳孔散大。
她摸着锁骨间的凤印,死命地挠着。
“你可是送了本座一个大礼,让本座想想,该回你个什么才够分量呢?”
她说。
九月底,长长的车队从旧王都启程。
顾韶瑗看着逐渐缩小的城门,这个地方承载了太多不堪,她垂下眼睫,遮掩了眼瞳中的墨色。
那日之后,她爱的与爱她的都不见,就像洪水过境,只留下了破败。
自此,永别春风,我心荒芜。
三月后,重归帝京。
那天,下着雪,帝京城门外歌舞升平,将军凯旋。
大小三军凯歌而还,城门之上满朝文武欢庆鼓舞,城内百姓夹道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