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俪君已经快忘记自家外祖留下的商号拥有石榴红这么一种独家产品了。
赵陈记目前在长安城内外主要经营布匹生意,拥有自己的丝织坊和染坊。他们出产的衣料质量上乘,但还算不上顶尖。别说天下之大,蜀中与江南亦有许多有名的织坊,光是在长安城中,就有三四家出品不输给他们的同行。只是因着石榴红这一款染料颜色极美,是别家都染不出来的,又托隋王府与小高力士的关系,送石榴红绫进宫中做了贡品,不担心会有权贵抢夺,赵陈记才能在长安城的顶级商圈中站稳脚跟。
李俪君还记得赵陈记染的石榴红绫与石榴红绡是什么样子的。她母亲陈氏年年都会拿这种颜色的不同料子,给母女俩做四季新衣。那是一种十分鲜妍明媚的红,比正红要偏橙色一些,就象是五月的石榴花瓣,艳丽得如同一团火。长安城里的女性从女童到中年妇人,很少有人不爱这个颜色。
赵陈记在长安城卖石榴红色的衣料,已经有十来年了。陈氏嫁进隋王府时,娘家商号就已经有了这款产品。据说当年贞顺皇后在世时,就很喜欢赵陈记上贡的石榴红绫,拿这种衣料做华服,出席过三场大型宫宴。赵陈记当年拿这件事打过很久的广告。
不过贞顺皇后去世多年,后续替赵陈记做产品代言的,主要是隋王府的嗣王妃陈氏与几位交好的王妃、郡王妃与贵主们,效果虽不如从前轰动,但影响力还可以。赵陈记凭着石榴红色衣料的带动,也把其他颜色花样的衣料给卖出去了,还将生意做到整个京畿道。在最初那十年,年年都能收入十万贯以上。
直到李俪君的外祖父陈翁去世,唯一的女儿陈氏作为嗣王妃要把精力放在隋王府,生意方面只能靠众掌柜打理,不比从前兴旺,年收入方才下跌了一些。
可即使如此,陈氏每年从赵陈记能拿到的利润,平均也有七八万贯。这可是一大笔钱财,又是年年都有的。靠着这笔钱,陈氏不但自己过得很滋润,还能让整个隋王府都跟着滋润起来。不管嗣王李玳对这个出身不够显贵的续弦如何不满,光凭陈氏能给他提供的经济支持,他就必须要在外人面前给予她足够的尊重。
李俪君想明白了“石榴红”这一染料秘方对赵陈记的重要性,自然也就清楚,崔嬷嬷的顾虑十分有道理。
可她目前的处境,实在不象是能留住赵陈记麾下所有能工巧匠的样子。外祖陈翁去世后,商号辖下的掌柜与工匠们,就已经有过人心浮动,只是陈氏身份尊贵,才让他们打消了另谋高就的念头。如今陈氏去世,唯一的继承人李俪君年纪尚小,陈家那边又不象是有能人可以接手商号的样子,那些冲着利益或前途才投入赵陈记做事的人,肯定会再生离意的。
作为隋王府嗣王宠妾的小杨氏若是要插手,那些本就对陈氏母女不算忠心的人,为了继续攀附权贵,转投杨家门下,更是顺理成章。
然而,一旦知晓石榴红染料秘方的工匠离开,赵陈记的独家优势便不复存在了。没有了独家产品,大量熟练工匠的离开也可能会导致产品质量下降。赵陈记怎么看都是要衰落的节奏。
李俪君知道,自己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她对钱财不算执着,脑子里亦有许多法子可以为自己敛财。可赵陈记对于陈氏留下来的这些人,意义是不一样的。这是陈家外祖白手起家,独自打拼下的产业,也是很多追随他的人多年的心血结晶。
它同时还联结着另一个重要的人物——宫中那位小高力士,他是圣人心腹内侍高力士的义子,同时也是陈翁从前合作伙伴的长子,本名是赵大郎,也就是“赵陈记”当中那个“赵”字。
他少年时遭逢大变,父亲从吴兴迁居长安后忽然暴病去世,有官员企图夺产,是陈翁带病从吴兴赶到长安,保住了他母亲弟妹的性命,可他本人却已经被净身入宫。他离家在外,陈翁便帮他照顾多病的寡母与年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