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骂一通,口内言道:“我跟你娘眼看快要入土的人,若是不为你们几个,如何万辛万苦搬来这里,受这个罪!”
依阿罗看,乱蓬蓬的荒草地也没什么不好,同这边里比,她更喜欢趴在灶台边烧马粪、跟在姐姐的后面,学她往奶茶里泡上新舂的米,坐在毡房外数羊骨头、搓马鬃毛,凑在人群里听《格萨尔》,看年老戴高帽的释比引众人跳羊皮鼓舞。哪怕只是在黑漆漆的毡帐里吃风沙,也比在这里强得多。
距村百十里有个静边寨,寨中有几个党项人。昔日在风雪里迷失了路,又冷又饿的时候,摸入潘中的毡房,是他家一碗奶茶救了命。平素与潘中相好,甚事都帮。既然生活不好过,潘中有意去寻他们借些钱使。主意既定,次日一早,潘中便去寨中借钱去了,长生天保佑,但愿收获能好。
待爹走后,少不得众女又去田间劳作。肚里无食,几个姊妹拽耙扶犁了两陇,早已累的站不起来。过路的两个村人看见时,口内言道:“不怨潘姓的过得穷,果然蕃人没打算!先前下了些春雨,地松软些,人说叫干,哪里肯听?只因女儿们嚷累,舍不得使她们干。如今再做,不比先前更累人?”那两个说着去了,众女厌恶他们说坏话,待他走后,免不了在背后“呸”一声。
不容易到了晌午,这活已经做了大半,娘已送了饭过来,众人歇息。母亲心疼女儿们劳累,家中又拿不出粮来,不免内疚。须臾姊妹们盛好饭,各寻个去处吃去了。阿罗吃了一大碗,又过来添。母亲看见她便急。眼见得阿罗年纪不小了,仍旧没人上门来提亲。两口儿急的了不得,她自却不急,衣裳也不做,针线也不学。放倒头睡到大天亮,根本没当一回事。
当下盛了满满一碗,先不与她,母亲便要与她说话。阿罗累了大半日,心里只想着歇一歇,哪有心听?低着个头儿一言不发。母亲本待好好说,讲了大半日,说得嘴皮也破了。去看她时,见阿罗呆坐在一旁玩手指。间或把头抬起来,两眼却望向别处,仍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甚是失望,免不了又将她骂一通。
眼见得娘收拾了家什回去了,姊妹们去溪边饮水了,剩下阿罗一个人,坐在一棵树下吃。有鸟冲着这里不住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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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心烦,待到阿罗打它时,那鸟投石也似地飞走了,隐到鲜绿的叶里没了,忽听岗上有人唤她。
阿罗顺着声望去,此不是别人,正是狄家的女儿燕儿,平素常与阿罗糖吃,阿罗便唤她姐姐。这妮子远近有名的好模样,又兼会唱,因此上娘不喜她,叫阿罗与她少往来。
跟前姊妹们都不在,无人告状。既闻她唤,阿罗不顾忌便去。燕儿待阿罗走将来,口问她道:“二妮子,听说你要嫁人了!”阿罗说道:“没有的事。”
燕儿凑来低声道:“听我娘说,你爹爹要将你嫁给静边寨里阿木叔的儿子达兀玛。那人据说是个瘸子,不好讨人。你爹欠了他家的账,要抵你出去哩。”阿罗言道:“胡说的事。这事我怎么不知?”
燕儿笑道:“你这呆子没头脑,每日里只知道吃喝,省得甚么?爹娘们全都是骗子,他们说待孩儿们都一个样,不偏不倚,你就信了?你听我言,休要去听他们的话。只这般催你时,他们怕你老在家里,吃人看见了笑话,急要打发你出去。将来你若受人欺负,听天由命,他们却不来替你。”
阿罗听了这番话,自住了吃,不言语了。燕儿趁热打铁道:“我的姐姐不就是么!爹妈为了多要聘礼,胡乱将她嫁出去,前番里忍不了欺负,上吊死了。为你想时,不若跟随我去静边寨。我教你唱些曲儿,去酒楼里赶个酒座,凡事自己做了主,又不出力,挣钱又快!强似在家听聒噪。”
正说话说间,燕儿的娘老远看见,口骂她道:“四姐,死哪去了?怎地还不去汲水?不容易回来一趟,只知道耍!跟你的老子一模一样,惯会躲懒